“燕燕於飛,差池其羽。之子於歸,遠送於野。瞻望弗及,泣涕如雨。燕燕於飛,頡之頏之。之子於歸,遠於將之。瞻望弗及,佇立以泣……”
秋風獵獵,吹低了滿坡的荒草。枯枝落葉的罅隙裏,幾隻野狗正在啃食被草草掩埋的屍骨,風中彌漫著腐屍的臭味和野獸搶食的低鳴。一隻體型略小的野狗搶到了一大塊兒肉,叼著自己跑開,想躲開同伴的搶奪。它轉過一棵大槐樹盤虯的樹根,看到了一條孤寂的背影。
他盤腿坐在地上,在哭。肩膀因為悲傷的哭泣而抖擻著。膝頭放著一把七弦琴,一邊彈,一邊唱著開頭那首悲傷的歌。
“唉……”突如其來的歎息聲,如同鬼魅一般忽然出現在頭頂,野狗來不及抬頭看一眼,忽然口吐白沫四隻抽搐的死掉。
“你不該在這裏唱這樣的歌,會暴露你的身份。”樹頂的黑影像是長在樹上的一部分,隨著秋風和樹葉一起搖曳,可是高處的大風不管如何努力,都吹不起黑影的哪怕最邊緣的衣角。
“你不該說出這樣的話,也會暴露你的身份。”彈琴的男子停止了唱歌,也不再哭泣,手中的琴卻沒有停,隻是如泣如訴的琴音,忽然變得蒼遠遼闊。
“太古時代的頌歌,帝都裏會的人隻有掌管萬卷書閣的迦若一家。”黑影像是一片落葉,從樹頂飄搖而下,腳下的野狗屍體和腐肉,枯草和落葉忽然灰化,消失的無影無蹤。
“太古時代的頌歌,帝都裏知道的人也不會超過二十個。”彈琴的男子把琴小心翼翼的放在麵前的一個土堆旁,站起,轉身。年輕的男子一身青衫,瘦削卻挺拔的身體,因為強抑悲傷還有些許的顫抖。俊秀的臉龐上,沾染了些許風塵。細長的眼眉斜斜插入鬢角,明明隻有二三十歲的樣子,卻在鬢邊添著絲絲的白發。隻有一雙眸子明亮如星,彰顯著不凡的修為和氣度。
黑影嘿嘿冷笑道:“迦若杜蘅,你們的計劃要加快。”
“你隻要看好你的‘初代帝血’就可以。不要讓他成為我們功虧一簣的絆腳石。”
“不,我改變主意了。現在不是讓皇帝避免使用初代帝血,而是要加快他使用初代帝血。”
“哦?”伴隨著疑惑的反問,迦若杜蘅的眼睛似乎更亮了,像是迸出一束光,雙拳緊緊握起,盯著黑影黑袍下的空洞:“你是準備讓我們迫使皇帝使用初代滴血召喚出那個人,然後我們被殺,而你隻用在那個人回歸之後,再出手。好個一石三鳥,過河拆橋。”
“嘿嘿嘿嘿嘿”數聲冷笑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一般淒厲:“你的目的是報仇,其他的,你在乎嗎?”
杜蘅緩緩放鬆了緊握的手掌:對,他的目的隻有報仇。為了自己,為了父親,為了家族,為了——長眠在亂葬崗屍骨無存的胞妹!
“你想讓我怎麼做!”杜蘅冷冷的說,又像是問。
“這是你的問題,不是我的問題。”黑影回答。“我知道你沒有這個實力,可是你應該有這個智慧。否則……你就不配是迦若修兮的兒子。”
“杜若的魂魄找回來了嗎?”杜蘅再次發問。
“遭受大日神殿祭日台的雷擊,你該明白這件事的困難性。”
“那我父親你如何安置的。”
“功體被鎖,送入雲夢澤的黑沼。”
杜蘅的眼中再次精光閃爍,鬆了的拳頭也比上次握的更緊。
“你放心,你父親年老體弱,我已招呼雲夢蠻族的首領好生看顧他。你可以隨時去看他。但,是不影響我們計劃的前提下。”
杜蘅良久不語。黑影似乎有些不耐煩:“你好像想盡快結束這難得的會麵。”
杜蘅似乎在思考,過了一會兒才問道:“朝中現今局勢如何。”
“慕風煙被問責,別離恨請辭,鳳鳴鸞新喪。應笑我在北疆兵敗。其他人不足為慮。”
“你是在不足為慮之中嗎?”
“迦若杜蘅,挑釁我,對你毫無好處。你也不要探知我是誰。我們隻是合作關係,各取所需。不要逾越了界限。”
“嗬嗬”迦若杜蘅有點苦澀的笑出聲來。“在朝臣眼中,隻有祭權慕風煙,大司命別離恨和大元帥應笑我被重視。其他人被看做是無足輕重。我爹常年住在萬卷書閣,卻為何被算計和陷害。”
黑影答道:“知道的太多,是一種罪。”
迦若杜蘅笑的更苦。
“應笑我兵敗,是你做的手腳?”
“迦若杜蘅,我希望你不要和你父親犯同樣的錯誤。知道太多,有害無利。這是你父親所在的位置。今天的會麵到此為止吧,你知道接下來該怎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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