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上) 建一生(1 / 3)

人,生而赤條終入土,先天不識天地玄黃而後知學,空無一物的來到這個世界,最終又帶不走一物的離開,是自誕生便注定要迎接消逝的生物。

壽命是有限的,故人們追逐著眼下的每一分每一秒時光,珍惜著這樣可貴的生命。

隻是有些人,一柄劍,一壺酒,便能活出自己豪情與瀟灑,而有些人,一次失敗,一段挫折,就結束了自己人生的旅程。

在每個人的心目中,生命的重量都並不相同。

十年前,有一個人教會了建一生這個道理。

那一年,天很熱,吃的東西很少。

恐怖高溫蒸發了河流,赤地千裏。

百年難得一遇的大旱讓數個州部的土地龜裂,莊稼顆粒無收,且在艱難頂過一年後,第二年幹旱之勢沒有絲毫好轉,最終,饑餓迫使人們離開了家園,朝著各地州部前進。

這股恐慌的狂潮一直持續了很久。

在這群被饑餓纏身的流民裏,建一生也是其中一員。

這一年,建一生八歲。

那個女人帶著他一起跟著無盡的人流流浪,四處乞討苟延殘喘。

數個以種植為主業的州部鬧饑荒,這牽連的是全天下人的安危,肯開門接納流民的城池更是少之又少。

在這樣的大旱中,即便是有再多的錢也沒什麼用,更何況建一生家裏也並沒有什麼錢。

十天,二十天,一個月。

隨著時間的推移,半年光陰就這般匆匆流逝,女人帶著建一生朝著雲州前進,途中在兩地分割處的赤地上,兩個人都達到了極限。

皮包骨頭的流民連附近的樹皮草根都吃得一幹二淨,而體質羸弱的二人又遠遠落後流民的大部隊,現在已經無力再跟上去。

周圍一個人都沒有,隻有炙熱的陽光依舊在拷問著建一生和女人二人的心,安靜的接近死寂。

沉默中,建一生看向了那個女人——這個失去丈夫,又在換取食物中失去貞潔的女人,現在,她用那骨瘦如柴的雙手緊緊握住了建一生的脖子,又用那閃爍著饑餓綠光的凶戾眼神死死盯著建一生的臉,表情中卻又帶著一絲惶恐。

“不要怪我不要怪我...”

她嘴裏不斷重複呢喃著這樣一句話,手上的力道也在不斷的加大。

也正是在這一瞬間,建一生第一次意識了死亡的接近。

死,很恐怖。

在這半年的時間裏,建一生見過各種各樣的死人。

而在這之中,他所見過最令人恐懼的死法便是生吞活剝,那種獸性的完全解放,人性的完全泯滅,會讓觀者不由自主的自心底膽寒、害怕。

建一生不想死,他還想好好的活著。

所以麵對麵前女人的饑餓,他開始了掙紮,拚命地掙紮,雙手指甲都快斷裂般撕扯著那雙掐著自己脖子的手。

但一屆幼童,無論多麼奮力反抗他的氣力也不可能和成年人相提並論。

所以很快,建一生就停止了動作。

他昏了過去。

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不知道過去了多久。

建一生模模糊糊的看著眼前的世界,眼中所映入的一切開始漸漸變得清晰。

他沒死。

不知是因為什麼原因,建一生活了下來。

男孩摸了摸脖子上的恐怖勒痕,陣陣餘痛說明了之前的一切都不是做夢,但如今,那個女人又身在何處?

建一生環顧四周,到處都看不見她的身影,附近也沒有什麼血液之類的痕跡,看來也是中途有什麼意外發生。

那麼到底是什麼,最終讓她停止了雙手默默離開此地呢。

這個問題的答案,建一生不得而知,隻是看著逐漸黑下來的天空,聆聽著四周陰影中逐漸響起的悉悉索索之聲,建一生明白,從今往後他必須要靠自己一個人了。

生活真的很艱難。

想要活下去,這需要竭盡全力。

從八歲到十歲,當建一生霍然再回首的時候,兩年時間便已匆匆而過。

那一年,天降甘露,仿佛將大旱積攢的雨水統統歸還一般,幹旱過後的第二年土壤格外肥沃,滋潤萬物。

隻是這時候,建一生已經沒有了可以回去的家。

流浪還在繼續。

能保護自己的隻有自己,哪怕隻是一塊兒石頭那也要做到寸不離身,時刻握緊在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