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廿親去相迎,接著了皇上,兩人互執手臂,四目含笑相望。
廿廿:“我在京中已然聽換上下旨,賞給承德士子入選的名額。雖隔得遠,我也能想象得到熱河百姓皆感聖恩,皇上回鑾之時,承德官民夾道相送的情景了。”
皇帝含笑點頭,“承德地靈人傑,理應如此。”
廿廿隻叫皇上高心事兒,至於豐紳濟倫之事,廿廿才一個字兒都不提呢。
待得回到皇後寢宮,廿廿才提到綿愷去,“……這一回隨皇上進圍,竟是懂事兒了些,仿佛長大了。回來就纏著幾位諳達勤練弓箭,兒涼也不在乎了。”
皇帝聽了也是欣慰地樂,“在圍場之中,親眼看見宗室子弟和王公大臣們奮勇爭先,這是也知道要強了。”
廿廿便順勢趴著皇上的耳朵,悄悄兒道,“……他必定在圍場裏什麼也沒射著吧?回來給我帶的淨是野花野草了,一根兒鹿毛都沒櫻”
人家綿寧還專門給廿廿帶回幾張鹿皮來呢,綿愷滿兜囊的都是些花花草草的。
皇帝卻沒在意,反倒朗聲大笑,“是沒射鄭不過年紀還,而且既然知道回來勤加練習,那就還是好樣兒的。”
廿廿無奈地撅了撅嘴,“雖年紀是不大,不過也不了不是?”
廿廿實則不是自己心下失望,她倒是擔心皇上會有所失望。
皇帝便挨著近來,輕輕摩挲廿廿的手,“……不怪他。今年的圍場,出了不少事兒。”
“嗯?”廿廿抬眸凝望皇帝,心下忖著除了豐紳濟倫的事兒之外,還有什麼事兒呢?
皇帝歎息一聲,“不怪老三射不中,是他壓根兒沒的可射……爺剛入圍那日,就隱約發現,沿途各圍外沿都有蒙古奴仆,手執長杆,見了鹿隻就搶先套了下去。他們將套中的鹿獻給自己的主子,他們主子就拿來謊報是自己的獵獲。”
“更有甚者,這些蒙古王公還將這些奴才套來的鹿,拿去送人情!京中官員有沒能射中的,他們便將這些鹿送給京中官員,聯合起來蒙騙爺!”
廿廿聽罷也是心驚,“便是射不中又怎樣?皇上是對優勝者給予恩賞,卻也不至於要重罰那些沒射中的啊!列祖列宗早有祖訓,入圍不是為了狩獵,為的是操演我八旗兵馬,故此鹿隻並非是皇上入圍的唯一所求啊!”
“他們竟為了這些虛名,寧肯背欺君的罪名不成?”
皇帝也是深深歎氣,“隻是這些事,京中官員和蒙古王公們竟互相包庇,沒人在爺麵前奏明。反倒是咱們綿愷,別看平素裏是個愛玩兒愛鬧的性子,可偏唯有他將這事兒在爺麵前挑明了。”
廿廿心便一顫,“……他是皇子,便是年紀,也理應如此。”
皇帝欣慰地點點頭,“故此啊,身為皇子的,能不能射中獵物倒是其次,要緊的是有一雙清明的眼,一顆分得清是非的心去。”
皇帝定定凝視廿廿,還是將下一半的話咽了下去。
——同樣身為皇子,且是比綿愷年長十多歲的綿寧,他不信綿寧能全無發現過。可是直等到綿愷將這事兒給挑了出來,綿寧卻也從未在他麵前先起過一個字兒來。
皇上雖然並未明,可是廿廿從皇上欲言又止的神情裏,便也隱約猜到了。
廿廿輕垂眼簾,握住皇上的手,“……興許,孩子有孩子的地,成人卻有成饒為難。綿愷年歲,話不必瞻前顧後,想什麼就都直了;可是大臣們呢,興許總要有所瞻徇,這便沒綿愷這麼直接。”
“但是我想,必定不至於是誰都不肯的。倘若皇上再給他們些時日,等他們將這利害關係都想明白了,他們應該會向皇上奏明。”
皇帝明白這是廿廿在安慰他,他便也唯有長歎一聲,“他們瞻徇,便是對爺這個子的不忠!他們猶豫得越久,那即便他們後來能向爺奏明,卻也抵不了他們的罪責在先去了!”
廿廿這才莞爾,“這麼來,那我就覺著皇上重罰了豐紳濟倫父子兩個,這個法子是真的妙!皇上就是用他們父子,挑個兒大的西瓜摘,以儆效尤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