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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氣隱約已經有了入夏的暖意。碧樹掩映,花草扶疏,為這素服的人間重又填滿了顏色。
因著節氣,宮中因在孝期,雖不便慶賀端陽節,可是廿廿還是與皇上商量著,想要奉幾位母妃赴圓明園散散。
因先帝爺的崩逝,一眾母妃們也都肝腸寸斷,況且她們自己年紀也都大了,這一番心力交瘁下來,幾位母妃的身子都有些不好。
廿廿想著,若能奉著幾位到圓明園裏散散,暫且遠離些宮中的悲傷氣氛,叫她們心下舒暢些兒,她們身上的病災的自能好了。
皇帝自然欣慰不已,依了廿廿的心意,由著廿廿陪著幾位母妃出宮赴圓明園去。
隻是廿廿也還不放心宮裏,寧肯自己折騰著,每日早起出宮赴圓明園,隔一二日再從圓明園返回宮裏來。
節氣變好,宮裏也是一番新氣象。皇上剛欽點完了今年的新科進士,國家又選進一批人才來,一副萬象更新、欣欣向榮的模樣。
皇上選取了新科人才,也沒忘記滿朝文武大臣、八旗官兵們,雖朝廷軍費耗費巨大,這個月剛又向陝西調軍費一百五十萬兩,皇上在朝野上下克行節儉的同時,卻也下旨,命文官不準攤扣其養廉銀子,兵丁不準攤扣其月餉,以使在朝大臣,以及前線兵丁們可以安心。
皇上也沒忘從前教授過他的恩師們。繼皇上追封恩師——覺羅奉寬為太師之後,又為奉寬追授諡號。
除了覺羅奉寬之外,皇上還沒忘記從前在上書房裏同樣給他當過授業恩師的索綽羅氏一門所出的觀保、德保兄弟二人,給二人分別追諡。
德保便是瑞貴人之父,此時他的幼子英和也為子近臣。
就在和珅與福長安伏法的那些日子裏,廿廿進進出出上書房苫次都看見,那些日子裏追隨在皇上左右的起居注官裏,雖每班都有四五缺值,但是內裏永遠都有英和的身影。
當年瑞貴人與孝儀皇後的情誼,延續在了皇上的身上,延續到了如今。
這些叫人歡欣鼓舞的景象同時,廿廿心下卻也悄然記掛皇上另一手的施政。
——節製宗室,皇上一直都沒有放鬆。
雖皇上之前曾下旨,準宗室們補授六部官員,但是此次六部保送外放官員之時,皇上還是否決了大臣所請,沒準宗室外放為科道官員。
這無疑,又是斷了一條宗室子弟出誓路子。
廿廿明白,皇上這樣做,是為了避免宗室子弟們自以為自己是潢貴胄,這樣在官場上難免會不服從長官,不願行禮參見,在辦理地方事務時更難免自以為是,倒亂霖方政務去。
可是在宗室們眼中,這終究不是好事——畢竟宗室子弟們,經過代代的降等承襲之後,能承襲爵位和世職的總是少數,更多的閑散宗室開始窮困潦倒。
甚至,宗室子弟裏都已經出現了“逃人”。
按著宗人府一向的做法,是將這些逃人宗室的妻子傳至宗人府,這是一種變相的看押,以此要挾逃人宗室們回歸。
皇上仁慈,免了宗人府將逃人宗室妻子傳至宗人府的做法。可是這樣的仁慈對於日益龐大的閑散宗室人群來,卻終究沒辦法從根本上來解決問題。
這些閑散宗室子弟的根本問題,咱們他們的血統,更在於他們自己的驕奢自大——縱有祖產,也因數代累積的大手大腳,而終究有一將家產變賣得幹幹淨淨。
對於皇上節製宗室的做法,廿廿心下自是支持的。朝廷雖家大業大,可是再大的家也禁不起不肖子孫的折騰。這些宗室子弟們再不節製,遲早成為大清最大的隱患。
可是同時,廿廿卻也明白,皇上節製宗室的做法,勢必越發加深了皇上與宗室們的緊張。
這緊張像是一根弦,雖細,卻也緊緊勒在了廿廿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