綿寧被廿廿得啞口無言,隻低垂著頭,半晌才道,“……終究,兒子的福晉是額娘母家人,而星樓也是額娘宮裏指給兒子的人。兒子若再帶著旁人親親熱熱地來額娘跟前,兒子自己都覺抬不起頭來。”
廿廿聽到這個,倒也欣慰,親自起身,走下腳踏,伸手扶起綿寧來。
“好阿哥,你能有這個話兒,別我聽了欣慰,若是星樓聽了,心下自也覺什麼都值得了。”
“我自是憐惜舒舒、星樓這兩個孩子,可是富察氏既然是你汗阿瑪指給你的側福晉,那身份便自也是貴重的;更何況,她還是孝賢皇後的同族晚輩,你怎麼著都該以禮相待,不叫人家剛進宮時便手足無措不是?”
綿寧仿佛有千言萬語,一下子湧上來,卻又不得不硬生生又咽回去。
最後,隻是黯然道,“額娘教訓的是……兒子,遵命。”
外頭四喜懂事,略作高聲道,“二阿哥側福晉門外求見。”
廿廿點頭,輕輕捅了捅綿寧的胳膊肘兒,“還不快去,領著人家的手,一起走進來,那才算我的佳兒佳婦。”
雖廿廿跟綿寧就差六歲,“佳兒佳婦”這詞兒,都叫廿廿覺著自己有點兒老氣橫秋的。
可是此時孝淑皇後已經不在了,那她就是綿寧的額娘,無論從名分上,還是情分上,她都責無旁貸,故此這詞兒出口來,也並無半點遲疑去。
倒是綿寧愣了愣,不過旋即還是大步出門去。
富察氏隨著綿寧進來,端端正正、卻又有些羞怯地給廿廿行禮。
廿廿眯眼望過去,果然是一家子出來的,眼前的富察氏與晉貴人,以及孝賢皇後的畫像是有那麼幾分相像的。
廿廿便含笑道,“可去給晉貴人娘娘請過安了?在晉貴人娘娘麵前,我也是晚輩,你們理應先過去給晉貴人娘娘請安,再過來不遲。”
綿寧沒吱聲。
那富察氏便怯生生偷偷看綿寧一眼,然後心翼翼道,“皇貴妃額娘是額娘,又是中宮之尊,妾身理應先來給皇貴妃額娘行禮。明兒妾身再去請晉貴人娘娘的安。”
廿廿含笑道,“後宮裏雖位分有別,可是輩分卻是最要緊的。晉貴人娘娘是長輩,所謂長幼有序,你們便在我這兒別久留了,先過去給晉貴人娘娘請安吧。”
富察氏有些手足無措,忙再看向綿寧去。
可是綿寧半點兒都不想搭救她,一副什麼都不知道的模樣。
廿廿看了,心下也是歎息,這便叫星桂先送富察氏出去,她留下綿寧囑咐兩句。
“……福康安為國立下功勳,死於軍中不久。你汗阿瑪選了他們家的女孩兒,指給你當側福晉,何嚐不也是撫慰他們家去?便不是為了私,也該為公,你該對她多撫慰些。”
“再者,她父祖雖官職不高,可是你汗阿瑪與我起過,她祖父為地方官,在當地都極有民望。從平泉、灤陽兩地離任之時,百姓都曾送‘萬民傘’。這樣的大臣之後,你自該善待。”
綿寧想了想,抬眸望住廿廿,眼中漸漸清明,終是點頭,“兒子盡量就是。”
目送綿寧背影而去,廿廿不由得輕歎口氣。
同樣都是新人入宮,她對綿寧後院的事,倒比對皇上後宮這幾位新人更為費心些。
去年八月間,阿桂也溘逝了,朝中再失重臣,和珅循序漸進成為首席軍機大臣。
皇上此時能放心信賴的人本就不多,宗親大臣明裏暗裏的異動還沒停歇,和珅又已經萬人之上。
此時,皇上最最能倚重的人,除了已經成年的皇子綿寧之外,還有誰呢?
而自己的綿愷,終究還隻是三歲的娃娃而已,還幫不上汗阿瑪去啊。
見完了這些新人,廿廿歇了一會子,傍晚的時候兒吉祥又來了。
廿廿便笑。一見吉祥,便是自己心下還有些墜墜的呢,卻也不自覺就跟著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