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這次挪宮移居之前,這景仁宮也是由當時排位最高的穎妃所居的,故此皇太子的內眷挪入東六宮來,太子妃才會住進景仁宮去。
綿寧趕忙否認,“是兒子的話未明白,令阿瑪誤會了,兒子請罪。額娘未曾與兒子言一個字。是兒子記著皇瑪母生前就是住在儲秀宮,執掌後宮,故此兒子忖著額娘正位中宮之時,原本理應住儲秀宮。”
盡管景仁宮地位尊崇,可是康熙爺降生之時,他的生母孝康章皇後還隻是順治爺的福晉(大福晉-福晉-格格);孝聖憲皇後當年為熹妃,故此這兩位雖後來都成為帝母,可是當時居住在景仁宮裏的時候,還都是妃子的身份,所以這景仁宮是“妃子宮”的級別,並未成為“皇後宮”。
按著後宮裏的傳承關係,孝儀皇後所居為儲秀宮,那麼嘉慶朝的皇後便也自然該住儲秀宮。若在其他宮,即便是地位貴重的景仁宮,那也終究還是“妃子宮”啊。
綿寧叩首相求:“隻是因此時皇瑪法的後宮依舊居住西六宮內,額娘才不便挪去儲秀宮。可是兒子想,冊立大禮乃為國之嘉禮,額娘至少應該在儲秀宮受冊,方是正位中宮啊。”
“兒子想,若能叫額娘於儲秀宮正位中宮,想必也是皇瑪母在上所希望看見的……阿瑪,您呢?”
皇太子靜靜垂下眼簾,“後宮之事,不是你該置喙之事。”
綿寧卻又叩首道,“可是冊後大典,乃為國禮!”
皇太子想了想,“此事,我請你皇瑪法示下再吧。”
綿寧不得不告退出來。
雖他阿瑪並未當麵回絕了他去,可是他阿瑪的神色卻是那樣漠然——這不是他記憶裏阿瑪和額娘夫妻兩人之間該有的神色。
曾經,他們那樣恩愛。
而如今,他與阿瑪著額娘這一生中最重要的大事,阿瑪卻隻是靜靜聽著,麵上毫無所動。就仿佛一個不相幹的聽客,聽著別饒事。
從前不懂,是他年紀,參不透這世間夫妻之間的情感;可是如今,他長大了,他的房裏也已經多了兩個官女子……他怎麼還會不懂?
所謂夫妻一世,卻如何在這最為煊赫、盛大之際,隻變成了一張紙薄去?
難道……真的,都是因為額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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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心殿裏,皇太子怔忡良久,還是將綿寧的話,回給了乾隆爺。
乾隆爺長眉緩緩挑起,“哦?是綿寧與你求的啊……?”
皇太子隱隱歎口氣,“汗阿瑪的是。若非綿寧所求,兒子也斷不會將此話在汗阿瑪跟前提起。”
甚至,即便是太子妃自己來求,他都不必回了汗阿瑪,從他這兒就可以截住了。
可是綿寧……終究身關大清國祚。
父子兩人自是都心領神會,乾隆爺便也怔忡了好一會子——盡管,他這一生,都是快刀斬亂麻之人。可是綿寧,終究是不同的。
乾隆爺想了想,問皇太子,“太子啊,你怎麼看?”
皇太子微微蹙眉,“此時儲秀宮中,為穎妃額娘所居。為了給兒子的內眷騰出寢宮來,穎妃額娘剛剛從景仁宮挪過來,怎好勞穎妃額娘再折騰一回?故此,兒子心下自覺不妥。”
乾隆爺點零頭,“可不嘛,我也跟你想的一樣兒……你穎妃額娘,如今也是老胳膊老腿兒的了,從景仁宮挪過來,已是好一頓折騰,這還沒過兩呢,就又折騰一回。”
“這無論是家,還是民間,哪兒有當婆婆的,給兒媳婦連著騰兩回地方兒的?你,是不是?”
乾隆爺眯著眼睛想了想,“可是啊,誰叫這話啊,是綿寧提的呢?這便叫你慎重,就連我,也得跟著慎重一二去。”
乾隆爺八十六了,這話完了,就閉上眼半沒動靜了。看著跟睡著了似的。
老爺子不吱聲兒了,皇太子也隻能靜靜陪著。
良久,老爺子終於緩緩睜開眼,“……我記著啊,乾隆二年,孝賢倒也是在儲秀宮住過那麼兩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