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廿有點兒不敢睜眼睛,便依舊閉著眼睛,轉過身來,伸手將太子爺給抱住。
“……我都知道的。爺不必為我如此辛苦。”
皇太子長眉輕蹙,“汗阿瑪的旨意下得突然,叫我也蒙在鼓裏。忽然就不叫你和妃嬪們去重華宮行禮了,我怕你心下會委屈著……”
廿廿使勁搖頭,“瞧爺的。我心下都明白的,爺必定不會叫我委屈,皇上他老人家更不會叫我受委屈。一切的安排,我心下全都明白。”
從太子爺這話茬兒,廿廿便明白,太子爺還沒聽見那話去。
她心下倒也是鬆了口氣。
那話,太子妃隻想叫循妃聽見;而她自己,也隻想讓皇上老爺子聽見罷了。
她和太子妃一樣,倒是都不想叫自家太子爺聽見的。
隻不過,她和太子妃的初衷是不一樣的:太子妃不想叫太子爺聽見,是怕毀了太子妃這些年在太子爺心中的形象;而她嘛,是不想惹“麻煩”呀。
誰讓她家太子爺啊,當年可是著名的“醬菜園主”,做醬釀醋都是把好手呢?
——別心知肚明了,就不做醬釀醋了。她家這位太子爺,當年就連親弟弟十七阿哥家的醋,都管夠兒喝了好幾年去。
太子爺聽她心下都明白,這便也鬆快下來,便笑道,“今兒從雍和宮拈香回來,汗阿瑪還問我來著,‘那丫蛋兒這幾怎麼著,臉上可掉了門簾兒了?’”
這是民間的形容,“臉子跟門簾兒似的,呱嗒就掉下來了”。廿廿笑得捂住臉,“我這臉還沒鬆成那樣兒呢!”
廿廿心下悄悄兒地想,倒是那老爺子的臉皮和眼皮都鬆了,隨時都能呱嗒掉地下,才嚇人呢。
太子爺又道,“汗阿瑪可了,當年是他老人家親自定下的規矩,初封的貴妃,冊封當日一樣要受公主、王妃、福晉行叩禮的。他老人家特地囑咐,‘那丫蛋兒從給十當侍讀,給十行禮慣了。您回去告訴那丫蛋兒,冊封當日可得坐穩當嘍,別看見十給她行叩拜立,就心慌不安了!”
廿廿聽著這個,當真有些慌張了,“十公主她,真、真的也要給我行叩拜禮啊?”
別,還真不習慣。要不是皇上老爺子和太子爺這麼特地提醒一聲兒,她到時候兒真不敢保證,會不會冷不丁就站起來了。
雖她後來成了十公主的嫂子,不用再給公主行大禮,可是終究在太子爺明封太子之前,她的身份還隻是皇子、親王的側福晉,從品級上來,她比固倫公主還低一些兒的。
這冷不丁要一下兒全都改過來,反倒還要十公主給她行禮,而且是叩拜禮,這的確是有些翻覆地去了。
太子爺便笑,捏了捏她的手,“這都是君臣大禮。從前她是公主,她代表君家,而你是臣家;如今可反過來了,你是子貴妃,她才是臣子。”
“你呀,可得給爺坐穩當嘍,不能因為是十公主,你也受不得了。來日不僅她一個,是整個大清,整個下,都要匍匐於你腳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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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十三日,乾隆爺帶著太子爺,行禦門聽政之禮。
這將是乾隆爺在位六十年裏,最後的一次禦門聽政大禮了。
就在這,竟是宮殿監那位笑眯眯的五品太監親自跑來傳旨。
這回卻是點名兒叫太子妃接旨。
太子妃那邊就忙碌起來,換衣裳接旨;廿廿這邊倒輕省了,不用換衣裳,這便隻出來替太子妃來招呼傳旨太監就是了。
廿廿也是後來才打聽了這位五品太監的名兒,才知道這位槳吉祥”。
廿廿一聽便也笑了,這位在宮殿監位高權重的五品太監,卻整笑眯眯的,可不挺“吉祥”的麼。
回頭一想,自然又想起來禦前的隨侍首領如意來——有如意,就得有吉祥啊。
這麼起來,能跟禦前隨侍首領太監如意,成“一對兒”取名的,想來也是當年與如意年齡相仿、且前後腳入宮的人。
而且既然如意能到禦前伺候,那這吉祥怕也是皇上親自挑選出來的——要不如今怎麼能在宮殿監,成為五品太監,品級僅次於宮殿監督領侍去呢?
廿廿又不免想到,“吉祥如意”雖是民間常見的吉祥話兒,可是在宮裏卻也是有特別的指謂語的——皇上所居的養心殿,院子後頭有兩個門兒,通往後宮的,就是一個名“吉祥”,一個名“如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