綿寧卻不同。作為十五阿哥的嫡長子,綿寧從六歲起,便每次五月間就能跟著一起走了。
綿偲的神情,終是落進了綿寧的眼底。
綿寧如今虛齡九歲,已是能體會到綿偲的尷尬處境。他出這樣的話也是無心之過,他心下也頗為自責。
他便趕忙改口,“……其實我更高心,是因為額娘嫁進我們家來!”
綿偲眯眼,“額娘?你的是十五叔的側福晉?”
每每提到廿廿,綿偲心下便是鈍然一痛。
成婚那日,十七叔也來喝喜酒。他醉了,仗著酒勁捉著十七叔的手臂落淚問,“……十七叔,為何就連您,也負了侄兒一場托付去?”
直到那時,他才知道廿廿竟然是要指給十五叔的。他才知道他竟然辦了多大的一場荒唐事——他竟去求十五叔幫他求情,成全他和廿廿去!
也是直到那時他才明白,一向對他關愛有加的十五叔,為何嘴上答應了,卻遲遲不肯幫他。
可是十五叔倒也罷了,為何連十七叔也是如此?
那日十七叔攬著他的肩膀頭,苦笑著,“九啊,是你跟十七叔,是鈕祜祿氏啊!”
“鈕祜祿氏的侍讀學生,內裏自然以你福晉的身份為貴,十七叔自然想給你最尊貴的啊……”
他仗著酒勁可以落淚,可是他卻明白,一旦酒醒了,他便連一個字都不能再隨便抱怨出口。
他啊,雖然貴為皇孫,雖然是皇家十二房的承繼之人,可是他連自己的命運都看顧不過來……他又如何還敢抱怨去?
他唯有接受。
一切的一切,不管他願意與否,從出生以來就都不由得他自己選擇。
隻能咬著牙接受,還要努力笑出來,告訴旁人,“這是我得到的恩典”。
唯有如此,他才能活下來;才能,盡可能地活得好一點。
所以,事過這麼久了,他知道他原本已經不應該再主動提起她來。
尤其是在十五叔的嫡長子綿寧麵前。
可是……蒼,他就是忍不住,就是執念一般,想著哪怕隻是提到她,也能叫他的心下滑過一絲慰藉,勾起一點點回憶的甜。
綿寧含笑答,“是。就是額娘。”
綿偲心下鈍痛更深。
他閉上眼,用力地吸氣,“那倒奇怪了,你為何高興若此?”
綿寧是十五福晉的兒子,原本心下該為自己的母親有所不平才是;怎會還這樣高興?
綿寧含笑道,“九哥有所不知,我自下生,倒與額娘頗有緣分。我剛滿月的時候兒,就扯下過額娘的銀鎖片兒……”
“我從就認得額娘,可是我卻沒想到,有一她竟成了我們家人,還是我的額娘。”
綿偲怔了怔。
“……原來就連你,都與她這樣有緣。”
難道早就注定了,她是十五叔所兒裏的人不成?
可為何,他卻這樣後知後覺,遲鈍到等自己心碎之後,才意識到這些去?
綿寧含笑點頭,“在我家裏,除了我阿娘之外,我最喜歡的人就是額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