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黃龍溪古鎮下了車,這是她第一次去古鎮,和電視上沒什麼差別。有小溪,有水車,有從義烏小商品批發市場批發來的仿古飾品。
古鎮很大,她按照驢友攻略對好吃的好玩的一一踩點,大飽口福和眼福,下午時找了一個可以自己製作繡花樣子的店鋪,選了樣式,親手給管怡做了禮物。
晚上時,她去了保利中心,那裏有很多酒吧或者咖啡店。看了幾家咖啡店的裝修,想著下次趙夢琪的店重修時,還能有個參考。
然後找了個稍微安靜的酒吧,喝酒聽歌。
回到酒店後,坐在陽台的藤椅上一邊啃蘋果,一邊接楊琪睿的電話。
“那個歌手唱的實在太好了,要是能把她請到咖啡店去,一定能漲不少人氣。”她洗了澡,光著腳丫子,在藤椅上晃來晃去的。
“男的女的?”他問。
“女的。”她咬了一口蘋果,“真想把她帶回家。”
後來他們又聊起來繡花樣的事情,“管怡喜歡紅色,我喜歡白色,但是店裏沒有,就選了深藍。”她嘮嘮叨叨地說女孩子家的心思,“我看到店裏還有很多好看的桌布,沙發的包枕套,還有專門掛在牆上的畫布,那個可真好看。”
說到這裏,楊琪睿突然想起來,之前在她家看到關於家裝家具的雜誌,“你買了房子,準備裝修?”
“沒有啊,哪來那麼多錢,現在房價貴的很。”
“那你收集那麼多資料?”
蘇暖暖的聲音頓了一下,隨後幽幽道:“小時候他們離婚後,我要麼就住在學校裏,要麼就在繼父那裏寄人籬下,後來租房子也東遷西搬的,所以一直想有個自己的家。”她自嘲地苦笑:“看起來好像不太實際,但是看著憧憬憧憬,也會有種很滿足的感覺。”
第五天,她去那個店鋪拿包裝好的花樣,然後又坐車去了熊貓基地。看國寶的遊客很多,她就老遠的望上一眼,就無情地被下一批旅行團擠了出去。看長頸鹿的時候,遇上一個小老鄉,那小姑娘也是一個人出來旅行,見到老鄉眼淚都快掉下來了,然後聲淚俱下地跟蘇暖暖描述了自己獨自旅行的血淚史。
晚上的時候,她跟楊琪睿坦白了第一天的窘況。
“害怕嗎?當時。”他問。
“有一點,特別是半夜一個人住在酒店的時候,整夜都沒睡著。”她發現自己已經開始不習慣一個人住了。
又問道:“你有害怕的時候嗎?”
“有。”他說。
“什麼時候?”
“第一次是留學的時候,給一個小姑娘做心髒搭橋手術,是我和一個老師合作。她很害怕,因為猶豫已經錯過了手術的最佳時期。進手術之前她害怕的一直握著我的手,我跟她說一定會沒事的。”
“後來呢?”
“後來……”楊琪睿頓了頓繼續說:“後來手術進行到一半,出現了惡性高熱,患者當場就死亡了。”
“惡性高熱是什麼?”
“全麻的並發症。”他說。
他停頓了一會兒,似乎在整理自己的思緒,接著又淡淡地說:“當時我就站在她旁邊,她哭了,然後一直看著我。進手術室前我還跟她說沒事,我就看著她死去,什麼也做不了。”
他沉默了良久,然後又將最後一句話重複了一遍,“我竟然什麼也做不了……”
她的心也跟著難受起來。
“這是第一次,第二次是關於你。”
“我?”
“對,你出車禍那天,我送你去醫院,你就坐在我旁邊,閉著眼睛,沒有說話也沒動,那個時候。”他一字一句,說的很慢,沉穩的語氣有種讓人微醺的魅力。
她聽這這個嗓音說出的這些字句,心跳微微一滯。
他肯定不知道,她有多愛他的聲音。
冰冷的時候,煩惱的時候,漠不關心的時候,雲淡風輕的回顧自己喪母的時候,安慰鼓勵對方的時候,每一個語調都讓人那麼沉醉。
這成了她最溫柔的秘密。
這幾天每晚打電話幾乎成了彼此的習慣,她會說很多話,他有時候會問幾句,有時候隻是“嗯”、“嗯”地應著,有時候又會被逗笑,但大部分時間都是在聆聽。此刻,楊琪睿緩緩地在一千公裏外對她說這些往事,而且是關於她的事情,格外引人心顫。
在這幾天的旅行中,她總是會不經意的想起他。找不到住處的時候,沒法兒去九寨溝的時候,在寬窄巷子吃火鍋的時候,雨中漫步在古鎮的時候。
而現在,她,又有點想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