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宗族在族裏設立公錢義倉,平時按照人口的數目,每年上繳一定的錢糧積攢起來,等到族裏有人家有了不能周轉的大事,便在這公錢義倉裏撥付些錢糧周轉,緩了一時緊急,這也是各地世家大族的規矩,毛家雖然不能算是世家,但大族還是算得上的,所以也有這樣的規矩,也起到了巨大的作用。
兩口子你一句他一句的,囉裏囉嗦的說了半天,才再次歇口。
娘趁著這個機會插言道:“不是我不交這族人公錢,隻是咱們族人公產織機那裏每年都有紅利分給個房各家的,我們母子,自打他爹戰死之後,已經三年沒有得到分紅,這一份當能抵得上吧。”
毛玉龍心就一突,實在沒想到自己的家族裏還開著織廠呢。
現在大明手工業發達,按照曆史書上磚家的說法,那就是資本主義已經萌芽。由於需要大量的生產,所以就比如這織布,就慢慢的從一家一戶,演變成了大的織廠,統一管理,以便獲得更大的利益。
毛族雖然沒有人拿得出一筆巨大的資本和別人競爭,但上代的族長倒是一個理財的能手,於是就征集各戶集資,再加上公財投入,創辦了一個織廠,當時的規模是一百台織機,後來不斷擴大,達到了現在四百台的規模。
“四百台,雖然不知道多少利潤,但看這族長的家業絕對不少,看來老爹在的時候,這筆收入還成,但老爹不在了,當然就被人剝奪了,這也是在情理之中的事情。”這是毛玉龍的想法。
結果大爺果然說道:“織廠本來是有些利潤的,但這幾年一個杭州府上了上萬的織機,大家競相壓價,也不賺錢了。而你家的那份,當年你男人戰死,朝廷可是沒有燒埋費的,還不是族裏出錢給他風光大葬的,才讓他體麵的入土為安,所以,你的那份就花費在這個上麵了,你可是記著,這才扣回一點零頭,還清了還早著呢。”
毛玉龍就心中腹誹:“既然公財是為了解族人危難困頓,那自己家無力發送戰死的老爹,算不算是危困?結果這就怎麼卻要自己家利潤裏扣除?尤其是還利潤微薄了,還隻還了一點零頭,那意思再明白不過了,那就是準備子子孫孫的扣不完了,也就是說,欺負人還得讓你念著好呢。”心中這麼想,但臉上沒有一點憤怒,依舊半眯著眼睛,臉上帶著淡淡的微笑在聽。
一來,這裏娘做主,如果自己貿然出言質問,會被人詬病,扣自己一個沒大沒小的帽子,在族中將來就是一個不是;二來也是明白,爭辯了又怎麼樣?以現在自己孤兒寡母的形勢,爭也是白爭,沒來由的鬧一肚子氣。反正自己會養家糊口的,也就不在乎這些了。
母親卻心有不甘,再次道:“那既然織廠的份子做了我男人的燒埋費用了,隻是我城外的五畝上好的水田,已經被族人耕作了,上麵的產出應該遠遠的大於公錢吧。”
大爺就不樂意的打斷了娘的話:“話可不能這麼說,當初咱們說的明白,你兒子讀書不成,我們公義說要他停學做工務農的,是你拿這五畝水田出來,才得到族人許可,才讓你兒子繼續在族學裏求學的。”
大奶奶也說:“按照族學的規矩,十年啟蒙,最終由族老評定,沒有再上進的希望的,就要出族學,要麼去外學徒做工,要麼出城務農勞作。你的兒子當年是大家族老公義沒錢途的,就應該除學了,但你死乞白賴的還要留下,這才讓你用你的那片巴掌大的下等地,換作供養你兒子求學的使費,現在算出產的話,還欠著族學裏的呢。”
毛玉龍就在心中苦笑:“得,這意思是,自己家的五畝祖田也沒了,這哪裏是一族親人,這簡直就是一群虎狼,圍著自己家撕咬嗎。不過也好,既然這樣了,等著自己再大一點,幹脆就直接搬走別住,丟了這個都將自己一家吃光喝淨,卻依舊不依不饒的狗屁家族,自己另立門戶也就是了。反正自己其實也不是這族裏的人,和他們其實也是八竿子打不到的,到時候我拜我自己真正的祖宗才好呢。”
還不等娘繼續爭辯,大爺就眯著眼睛點頭:“話說到這裏了,今個就再說一件正事。”
娘也隻能聽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