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氏瞟了她一眼,“你還知道回來呢,不容易啊。”
這話酸的叫人唏噓,可見是真的許久沒有姑娘回來了,眼前除了一個親子,都是毫無關係的外人,關鍵親子跟她的關係,也是清淡如水,估計母親這兩個字,也不怎麼能常聽見的。
大姑娘謝景怡隨夫君常駐西北,早已經跟謝府斷了來往,京城沒有家人,人家當然不會回來,二姑娘不必說,權當沒了這個姑娘,倒是六姑娘還在京城,不過六姑爺護得緊,成親幾年,接二連三的抱娃娃,幾乎是沒有時間回來,連薛姨娘也接到陳府,一並享福去了。
許氏的日子異常淒涼,娶了個公主兒媳婦,沒反過來給公主端茶倒水就不錯了,指望公主受她拿捏,那是純屬做夢,何況許氏也沒那個手段拿捏三公主。
三公主給謝景翕讓了個座,“三姐這些年在外頭,小日子指定過的不錯,氣韻比以往還要好,不知道的還當是個才出嫁的新婦。”
三公主這是替她回敬許氏的話呢,可見這對婆媳,完全不存在什麼假意奉承的麵子情,聽上去特別的解氣。估計三公主也知道許氏是個什麼德行,客氣奉承純屬自己憋屈自己,何況也沒那個必要,又不是當年要看她臉色過活的謝景翕,人家不伺候罷了。
謝景翕笑,“你這才正經的埋汰我呢,都一把年紀了,還新婦呢。”
“我可是有甚說甚,從不會奉承人的,怎麼這次回來,沒帶外甥女過來呢?”
“沒打算長住的,丫頭坐不得船,路上麻煩的很,就沒帶回來。”
三公主附和她,“那倒也是,等多咱有閑,我跟景昱去瞧瞧外甥女也好,我們可等著人喊一聲舅舅舅母呢。”
姑嫂倆旁若無人的聊著天,其他人都插不上話,三公主間或捎帶許氏一句,“是吧婆母,等您搬到南邊去,正巧我們也能去瞧瞧你們。”
這話對許氏而言,無疑有些紮心,她臉上笑的不那麼自然,“還未定呢,倒也不見得非要回去,年紀大了就不想挪地方,大抵都是如此的。”
許氏硬要撐著那層單薄的臉皮,誓要遠離她自己鄙視的那灘爛泥,三公主故意問她,大概是想間接的告訴謝景翕,許氏跟謝岑的態度,看來謝岑還是想拿一拿喬的,走的並非萬般情願。
為之奮鬥了半生而未見成果,有幾個會走的甘心呢。
不多一會,三公主就陪著謝景翕一道出來,預備著跟她一道出府,本來就沒話可說,不過就是禮節性的過來瞧瞧,當然不會久留。
“三姐莫要在意,家裏就是這個樣子的,我每次也不過就是來略坐坐,剛好遇上你,不如就去我那裏瞧瞧,景昱可是整日念叨你的。”
“如此也好。”
她本來以為,依著景昱的性子,大概能住在謝府的,不過這樣也好,謝府如今的氛圍,住的也糟心的很,景昱能學會不再委曲求全唯命是從,倒也令她欣慰,說到底,還多虧了有三公主。
至於許氏,她沒喊人把她打出來就已經是給了麵子,就隻馮嬤嬤最後送出來的那把老淚,讓她有絲心酸杵在心口,或許這就是此生最後一麵了呢。
走出許氏的院子,便聽見一陣喧嘩的玩鬧聲,三公主給她指了指方向,“定又是兩個哥兒在鬧的,隔三差五就會遇上一回。”
謝府兩個哥兒,一個是柳姨娘生的那個,業已過了十歲,另一個便是楠哥兒,楠哥兒成了廢人,半身癱瘓,隻能被推在輪椅上出門,至於七哥兒,他這個年紀,不正是被謝岑嚴苛管教,閉門讀書的時候麼,怎會放任在院子裏玩鬧。
謝景翕折了幾步過去瞧瞧,隻見一個半大小子,正拿著一隻彈弓,對準了不遠處的楠哥放石子,楠哥兒一個人坐在輪椅上,不知被哪個貪玩的丫頭小廝給仍在這無人管,一邊喊叫一邊躲著七哥兒打過來的石子。
這還是當年出事後,頭一次見楠哥兒外出,已經成年的楠哥兒,身量卻不太足,看上去略微顯的畸形,口眼歪斜,嘴角留著口水,幾乎已經分辨不出原來的模樣,對麵打著彈弓的小子,嘴裏出來的具是各種嘲笑謾罵。
謝景翕忽然不太想看,覺的這裏一如既往的叫人心生無望,正拉著三公主要離開,一轉身卻瞧見了站在不遠處的謝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