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6人生無解(2 / 2)

“行行行,攙著你成了吧,慢點起來試試。”謝景翕扶著她的胳膊把他拉起來,顧昀借著這股勁把身上的重量都壓在她身上,謝景翕陪著他站了一會,有一下沒一下的安撫著他的後背。

她知道他一定認真看過了筆記,也一定看懂了,他不是三歲,自然看得懂字裏行間的意思,他得慢慢消化。

“走吧,天都黑了,我有點餓了。”顧昀直起身子,拉著她下了小樓梯,走出小樓的時候,顧昀又轉身看了一眼,“她真是,跟我想象的一樣傻。”

嵇氏是自殺的。

謝景翕十指緊扣的握住他的手,“走吧,我還給你做麵塊湯怎麼樣,暖和。”

顧昀笑笑,“是啊,真暖和。”

嵇氏不是個委曲求全的女子,這點跟謝景翕或者跟顧昀最初想的都不太一樣,他們都把她想象成了一個深陷高門內院裏的,無助的,可憐的,甚至柔弱的女子,就如同其他被吞沒過的女子那般,凋零的叫人唏噓,但事實並不是如此,她自始至終都處在一個清醒的認知裏。

她跟侯爺的感情沒有生變,不是處於一個怨婦的心理去結束自己以及孩子的生命,她覺的她的愛情與姻緣不應該繼續在侯府那樣一個不可調和的地方,甚至也不願意顧昀去麵對,她的夫君不可避免的要去麵對權利與鬥爭,這些鬥爭超過了她的想象,也超過了他們的感情所能承受的重量。

感情不是沒有生變,是在走向一條生變的路上,侯爺不可能為了她放棄眼前,她也不太想當作什麼也沒有的離開或是妥協,況且她並沒有給自己留後路,割斷了親情,割斷了前半生,她進京進侯府的時候的確是抱著一去不返的念頭,要麼一生,要麼夭折。

謝景翕挺能理解她的這種選擇,因為她當年也是這樣選的,隻不過她沒有自盡的絕決,她跟顧恒也沒有侯爺與嵇氏的那份厚重,有的隻是不堪麵對與忍受的變故。

她決定自盡的時候都十分平靜,字裏行間沒有抱怨也沒有猶豫,她就是向著自己既定的那個結局而去,且不打算給侯爺留下任何關於她的一切,包括顧昀。不過最後的關頭,嵇氏還是給顧昀留了半條生路,她大概也是賭一次天命,顧昀要是能活下來,他就能在侯府繼續生存,活不下來就注定被她帶走。

聽上去是瘋狂了點,也自私了點,但謝景翕很能理解她,如果當年她跟顧恒有自己的孩子,她一樣不會把他留在侯府那樣個地方,後來事實證明,顧昀並不能融進侯府的生活,這些無關於身體的病痛以及心裏的隔閡,他跟嵇氏太像了,骨子裏天生就不屬於那樣個地方。

這些塵封往事被揭開來其實無關痛癢,顧昀這二十幾年想的不會少,什麼樣的可能他大概都想過,也自我否定過,但無一例外的,他把他承受的以及嵇氏所承受的這些都加注在了侯爺與侯府頭上,恨與不恨都有個支撐點,是這個支撐點讓他得以走到現在,但現在這個支撐點忽然倒塌,他一時不能承受,不是不能承受嵇氏的死亡,是不能承受這份無奈。

但好在,他現在有了另外可以支撐的信念,一碗塊湯就能支撐的信念。

“好像比早上的塊小了點,你怎麼不誇我呢。”謝景翕喝了一口湯,“味道也好多了。”

顧昀用筷子扒拉著碗裏的麵塊,“三塊變四塊,是小了,阿翕再接再厲。”

“感動吧,別哭啊,眼淚掉碗裏,湯可就鹹了。”

“感動的我都想一頭紮碗裏去。”更難得的是,麵塊熟了,“阿翕,你能在我身邊,真好。”

“別煽情啊,影響食欲。”這話也是她想跟他說的,但現在的確不能再煽情,謝景翕托著腮幫子看他吃,“其實吧,我覺的沒什麼,不是我站著說話不腰疼,是我們插不上嘴,過去的蓋棺定論,沒什麼好多想的,但是有一點我仍舊很吃驚,無痕居然是母親親手研製的毒藥,我一直以為是外祖父的手筆,畢竟他是最擅長製毒解毒的。”

不光她沒想到,誰也沒想到,一個尚處於閨閣裏的女子居然能研製出如此叫人瘋狂的毒藥,這麼多人的生死根源,居然都是因為她當年的這番傑作,就是旁邊的小閣樓裏出來的傑作。

這是她在決定進京前為自己準備的,無痕,無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