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之有白衣上仙款步而出,他穩穩的踏著雲層,直到忘塵的對麵而立。雲墨看清楚了忘塵,唇角勾了勾,隻道:“怎的將你最愛的銀胡刮了?你一刮我方才還當真未曾看出是你。”雲墨似是故意又似是無意,手指若有似無的在自己光潔的下頜下拂過,又道:“不過你沒了那銀胡,當真要將你認作少年郎了。”
忘塵亦勾勾唇角,隨之說道:“以丹身死已三百年有餘了,眼下已然轉世而生,又與凡世男子結了連理,誕下小兒。她小兒滿周歲之時,我便將銀胡刮下,上東海借了根龍須纏著,送給小兒當生辰禮了。”
“那你這禮可當真是不輕。”雲墨道,隨之轉身向醉生閣中走去,複而邊走邊道:“且說你那銀胡,是從渡劫之後開始留的,就是為了白以丹罷,眼下竟是她一生子,你便刮了送走。”
忘塵亦隨雲墨向醉生閣中走去,不知為何卻是歎了口氣。
“你歎甚的氣?”雲墨問道。
忘塵目之所及處全部是嫋嫋白煙,望不到盡頭,除此之外,就隻還有一柄通身碧色的劍,他上前去,手指在劍麵上扶了扶,隻道:“好久不曾見碧落劍了。”
“那是你從不來醉生閣,如何見得了?”雲墨挑眉。
本是戲謔的氣氛,忘塵卻是忽而一窒,眉宇一沉,聲音都低沉了不少:“雲墨,你在這醉生閣……寂寞嗎?”
雲墨一愣,隨之很快笑道:“有甚的寂寞,有無數至情有緣人作陪,不比你在天訣門中快活許多?”
雲墨這般聽此輕鬆快活的話,忘塵卻知曉,他說的並不輕鬆。忘塵垂目間,好似回憶起他修仙的那段時光來。那時他忘塵與雲墨幾乎同時入門,誰都不願喚誰為師兄,最後爭來搶去,隻道待師父收了下一個弟子便由其評理由誰做大師兄。可到了後來,雲墨與忘塵的師父,也隻收了他們二人做徒弟。以至於到了最後,他們二人,一人做了天訣門掌門弟子代代相傳的醉生閣閣主,一人做了天訣門的掌門上仙。
醉生閣非有緣人不得見,忘塵卻是可以輕易的瞧見,隻因這其中的閣主,乃是他的同師摯友。當初九思在星月閣中質問忘塵如何才能救林妙之,忘塵說了謊,隻因林妙之根本無法救活,就隻想讓九思去醉生閣之中,尋得解脫。
“雲墨,我那徒兒如何了?”忘塵問道。
“九思還是未曾醒來。”雲墨道:“我將他放置於骨寒室之中,那處仙澤充沛,隻要他願意醒來,便可隨時轉醒。”
忘塵點點頭,道:“那且前去看看罷。”
雲墨衣袍一揮,二人已處在骨寒室中。而冷冽白煙繚繞間的骨寒床上,那一身雪白衣袍,玄月眉,杏目的男子,雙眸輕合,嘴角卻好似帶有笑意。
忘塵隻覺手指有些輕顫,隨之上前幾步,伸手向他眉心探去。
一道白光從九思眉心而起,化作光影散落在骨寒室中各處。
慕予到死都還記得與惜文的那百年之約;上京趕考的司習笙聽信道士讒言殺死他所愛的鯉魚精;視梁晚書為所有為救她甚至不知身已死的顧君千;清秋道月白上仙對徒兒清歌那隱忍的愛;朝廷命官慕容白塵與青沂山琵琶洞山賊女當家李紅鶯的錯位愛情;丞相府二公子柳明華對慕容白塵多年一往情深的不顧所有……以及質子南榮湛與敵國公主陸允芍之間的相愛相殺;手握重兵的王爺司凜夜與被他誤會成是敵國細作的秦修染……還有那化指成刃直入胸膛的決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