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滕雲院中事不了了之,秦修染也隨之搬回了囹水院,似乎是又恢複了往日裏那種避世之態,每每望向司凜夜的神色也都極為淡然。但秦修染沒走,司凜夜便已然知足。諸葛洛歌在那之後也消停了許多,沒再拿著甚的證物來指證秦修染了。總歸一句話,長安王府內現下是自秦修染來此後第一次有如此清淨之態。一清淨時間就過的極快,不知覺已然月餘。司凜夜對待秦修染乃是一如既往,說的不好聽就好似是熱臉貼冷屁股,秦修染自從那日之事後好似又似從前初到長安王府那般,疏離至極。司凜夜思考不出為何秦修染會離去卻又去而複返,亦不知為何又如同最初那般,好似忘卻了他們之間經曆過的生死。然他卻是閉口不問,這些問題於他而言不是不重要,而是他已然知曉,即使問了也不會聽到滿意的答案。如此,不如不問,不如不知,眼下能伴其左右便可。
自從秦修染入長安王府,便沒有一日清靜,司凜夜也無心去應長安城中之事,自眼下萬事平靜下來,才有心顧城中之事。故而時常帶秦修染在城中考察民情。曾下地親身勞作,曾懲治不義之人,也曾救濟與窮苦人。之所以每次都帶上秦修染,是因司凜夜發覺每每他救濟與子民,秦修染的神色都不甚平靜,雖不知為何如此,但他最喜在秦修染的麵上捕捉一切除了那疏離之外的色彩久而久之,讓司凜夜越發喜悅的是他與秦修染二人之間關係的越發貼合。日子轉瞬夏日已盡,秋日闌珊,冬日已至。
說也奇怪,自從入冬以來,氣溫驟降,分明入冬不久,卻已是滴水成冰,又刮了幾陣北風,便開始落雪了。起初落雪人們可謂是欣喜非常,皆道瑞雪兆豐年,尤其孩童,更是興高采烈,處處可見玩雪的身影。可是後來,人們的欣喜卻漸漸的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擔憂,因著這雪是愈下愈大,愈發猛烈,出行都已不便。直到整個長安城中全白之時,白雪堆至房門,連推門出去都是難事,人們已然開始恐慌。
可就算如此,長安城中的雪還是沒停。
如此已糟到極點,可更糟的乃是這雪根本不停,且不止長安,沿絮語山一脈,過珍珠潭,向南而去,全部風雪肆虐。前幾日傳來消息,絮語山上積雪滑落,衝塌了一休亭,山民全部逃離下山,落腳長安城中,由司凜夜安排避難之處。可就算絮語山上的山民可逃至城中,山上積雪依舊要處置,否則若發生雪災,長安城無可幸免。再說城中積雪,若是積雪來日全部融化,隻怕這雪水能淹了整個長安城。
如此關頭,司凜夜下令調兵清雪,大軍在握,人多力足,倒真的是不日便將積雪清掃殆盡。然就在眾人都鬆口氣之時,噩耗卻是接踵而至。
那一日司凜夜尚且在囹水院中,秦修染就靜靜的坐在房中煮茶,由他煮成的茶,比府邸之中任何人煮的都要絕妙上幾分,且一盞入肚,身子都會回溫些許。司凜夜不知秦修染在茶中加入了何物,卻又用手支著腦袋眼眸輕合饒有興致的瞧著秦修染一如為他製香囊那般將曬幹的花草放在鼻尖輕嗅後放入茶爐。笑意才將將染上司凜夜的唇角,小金便張皇失措的闖進房中,急急喚了聲“王爺”,而後不住喘著粗氣。
司凜夜微微起眉,站起身來,似是怕驚擾了煮茶的秦修染般輕道:“何事?”
“大事不好!王爺...”小金的臉色都變了,“方才傳來消息,浮崗城發了大水!”
小金的話剛說完,便傳來一聲清脆,那是秦修染手中茶匙落地的聲響。
“你說什麼?!”司凜夜聲音也已染上慌亂。浮崗城自孟灝煬死去後一直被孟青玄置之不理,然兩地山脈相連,若是浮崗城積雪融化發了水,很快便會殃及長安城,甚至可能衝過長安城一路向北而去波及更多地方。
“王爺,傳來的消息確實如此啊!還望王爺早些想想法子啊!”小金的神色極為誇張,好似無邊大水已然臨近眼前。
秦修染倒是不甚慌亂,在失手打碎了那茶匙後,便是恢複了平靜,而此時更是熄了爐火,取下了壺蓋,一股子茶香隨之彌漫開來,隻聽他的聲音伴著這茶香而來:“法子,自然是有的。”不知是因著他的聲音,還是這茶香,司凜夜隻覺心都定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