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晚書的眼淚流的洶湧,身子不斷地顫抖著,好似被九思展現在她眼前的故事,她已然又經曆了一次。
九思輕輕抬手,指尖遠離她的眉心,回憶的畫麵也就戛然而止。手掌一翻,白玉瓶從墟鼎之中浮出,轉瞬到了九思手中。隨著他指尖指引,一滴眼淚從梁晚書的眼角處納入白玉瓶中。
“既你一心尋死,為何要來尋醉生閣?”九思問道。
梁晚書一直哭的抽抽搭搭,卻在聽聞九思這般問她時,急忙止了哭聲,大抵是怕九思不予她瓊玉。
“上仙……我……”
九思抿唇,什麼也沒再說,反而是手掌輕翻,一息間已是滿滿一盅瓊玉,隻是瓊玉依舊在他手上,未給予梁晚書。
梁晚書的淚水依舊不停流,喘了幾息才道:“上仙又怎會不知我心中所想?本是一心赴死,可誰料望見醉生閣……能在美夢中死去,又有誰不願?況且……夢中定會有我的君千哥哥……”
“既是如此,想必你的選擇已定。”九思揮手,瓊玉到了梁晚書手中。
“多謝上仙。”梁晚書道,隨即毫不猶豫的飲下瓊玉酒。
酒盅掉在雲霧間沒有任何聲音,梁晚書倒下,也沒有任何聲響。
唯一可見的,是在梁晚書嘴角的微笑,笑的那般甜美真切,笑的好似一如她小時候纏在顧君千身側賴著他要他吟詩與她聽一般。
遠到不可及的地方似有吟詠聲傳來: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縱我不往,子寧不來?挑兮達兮,在城闕兮。一日不見,如三月兮。
九思的眼波如蜻蜓點水一般落在梁晚書臉上,而後醉生錄展於眼前,手指輕觸,白光順著指尖在汗青之上滑過,梁晚書與顧君千的故事被一字一字記錄在醉生錄中。
有過眼散盡的雲煙從梁晚書身體中浮出,她的臉瞬息蒼白了下去,再無生息。若水劍劍身藍光乍現,若水旋身而出。
“主人,梁晚書已死,屍身還像以往那般納入後室之中嗎?”
九思緩緩閉眸,良久,再睜開眼睛已是如古井一般平靜無波,“且再等等吧。”隨之蒼白長袖一揮,古寒室的黑門眼前浮現。
若水點點頭,心知九思是想先去古寒室,而後親自將梁晚書屍身納入後室之中。還未想好要說什麼,就見一把劍竟是破雲而入醉生閣!
若水倒是不緊張九思會出什麼事,因為這人界,能傷九思的人實在少數,隻是九思的反應卻讓他覺得稀奇。那破雲而入的劍,九思甚至不用抬手,隻需眯一眯眼,便能粉碎了那劍....可,九思卻是旋身向後滑行幾步又站定,躲開了那劍。
“主人!你……沒事罷?”若水問道。“怎麼不直接……”
“青光劍。”九思沒有回答若水,反倒是望著立於雲間的劍道。
“……青光劍?!”若水的聲音猛然向上一挑。青光劍豈不是……
九思勾了勾唇角,“既是來了,何必躲著不出?”
話音剛落,有黑衣男子穩步踏雲而入,“誰說我躲著了?”
男子身高與九思齊平,眉間一點朱砂,麵容姣好,精致的五官,明朗而深邃,比之九思多了一絲邪魅。他狹長的眸子裏相比九思的平靜,多了抹幽暗之色。
九思抿唇淡笑,半晌才道:“莫問師兄。”
若水隻是撇了撇嘴,好似對於莫問分外的不滿,卻隻是小生嘟囔著:“甚的師兄...”
莫問自然是聽的見的,卻也隻是眼眸一眯,隨之一笑,道:“若水說的不錯,我早已墮仙成魔,怎配得上九思上仙以師兄稱之。”
“一念成仙,一念成魔。仙魔本無太大的差別。”九思道。“旁人不知,可師兄難道也不知,這成仙的代價是何?若能重來,世上墮仙之人恐怕不隻莫問。”
莫問聞言也隻是笑笑,未置一詞,二人也就無話。
又過了良久,莫問才道:“九思,你在這醉生閣已隱居百年,至於原因……我是知曉。如若不是有事相求,我也不會尋來繞你清淨。”
九思甚至沒有再望一眼莫問,而是道:“師兄,這百年除我所求之事外我已清心寡欲,若不是為了……我可能早已在何處坐化也未可知,又怎會待在醉生閣讓眾人前來尋我?”
九思未言拒絕之詞,但拒絕之味明顯。莫問歎了口氣,道:“我早知你不會同意,但我還是望你在聽完我所求之事你再做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