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新的病號服送來,容臻換了衣服,一個人走到窗前,打開了窗戶,迎著外麵吹進來的風,深深的吐了一口氣。
今天是大年初一。這樣的日子,原本應該是萬家團圓合家歡,走親戚的日子。可是他卻隻能住在這冰冷的,沒有一絲煙火氣味的醫院裏,靜靜的等待死亡。
下意識的做了個掏煙的動作,卻摸了個空,才想到,煙昨晚已經被桑妤沒收了,還勒令他沒有好之前不許抽煙。想起她板著小臉故作凶悍訓斥他的樣子,他忍不住微微笑了起來。
吹了吹風,頭腦清醒了許多,連疼痛都暫時放過了他。在窗前佇立良久,估摸著桑妤快要回來了,他這才關上窗子,轉身準備上床去躺著。
可,卻在轉身的刹那,眼前忽然一黑,身子一個趔趄,差點栽倒在地。
怎麼,黑暗又要來臨了麼?他咬牙,死死拽住窗欞,才勉強站穩身子,想等著黑暗快點過去。
但這次,期待中的光明遲遲未到。他隻能摸索著,慢慢的走回病床。好在這段時間,他已經適應了一個人在黑暗中生活,所以,還不至於像第一次那樣驚慌失措和恐懼。
他一個人,張開手,慢慢的在黑暗中走著,因為看不到,所以全部精力都集中在了找路上,因而,他沒有發覺,門早已被人輕輕推開,門口僵立著的女子,看到他像盲人一樣小心翼翼摸索前行的樣子,忍不住潸然淚下。
“阿臻。”昨晚她在醫院守了很久,今天一大早,聽到他醒過來的消息,宋婉心就急急趕過來了,雖然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可當她看到往日裏那個意氣風發猶如神祗一般存在著的男人,此刻竟然像個無助的孩子一樣,在黑暗中孤獨的行走,那一刻,她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失聲痛哭。
容臻自從和她達成協議之後,就搬去了西山的私人會所,因此,她沒有見過他發病時的樣子。昨晚也是接到電話才知道的。匆匆趕到醫院,被他昏迷的樣子嚇了好大一跳,那時,她一度以為,他挺不過去了。沒想到,他竟然被桑妤喚醒了。那個女人連夜趕來,硬生生的把他從死亡線上拉了回來。
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她的心裏像是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鹹,樣樣都有。
容臻耳朵一跳,唇角展開一抹極淡的笑,“你來了。”
唉,看來,眼睛不行了,耳朵也不好使了,以前隻要有人靠近,即便是他眼睛閉著,三米外他都能敏銳的察覺到。如今卻……
這一刻,他陡然生出了一種英雄遲暮江河日下的悲涼感覺。
宋婉心疾步上前,想要攙扶他,卻被容臻甩開她的手,淡淡道:“你覺得我到了需要依靠人扶的地步了麼?”
宋婉心忍著心裏的酸楚,“阿臻……”
作為一個曾經呼風喚雨叱吒風雲的人物,他有他的驕傲和自尊,任何時刻,他都不想讓人看到他的脆弱。這點,宋婉心深為了解。剛才,隻是情不自禁。
容臻自己摸索著上床,然後半靠在床頭,看著宋婉心的方向,淡淡的道,“你不在家裏照顧容易,過來幹什麼?”
宋婉心咬了咬牙:“阿臻,我擔心你……”
容臻道:“放心,我暫時還死不了。你看著孩子就行了。”
原來在他心裏,她竟然已淪落到了一個保姆的地位。沒了孩子那層關係,他們是不是就一點關係都沒有了?
宋婉心強忍住難過,“阿臻,你會好起來的。”
容臻淡淡一笑,“但願吧。”
接下來,房間裏是長久的沉默。容臻閉目養神,宋婉心幾乎要把嘴唇咬破。曾經那麼親密的兩人,曾幾何時,已到了這般相顧無言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