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一切他即使很清楚又怎樣呢?他的行為早已不由理智和大腦控製了,抓住她,陪著她,再也不要放開她。若是沒有看見那一瞬間她悲傷絕望的模樣,他想自己或許還不會這麼瘋狂,可現在,他的心裏,隻剩下這一個想法了。
一黑一灰在公路上畫出一道長長的瘋狂剪影,追逐激烈而瘋狂,驚嚇了一大片人。
她緊咬著下唇。
這樣隻會越來越引人注目。
車頭一轉,向著高速公路疾馳而去。
他整整追了她二十分鍾,在差點追尾前方一輛大卡車時她猛踩刹車,車子急轉衝入一旁半人高的草地裏,打著璿兒劃出十多米。
他仍舊緊隨而來,一把打開車門將她拉了出來,然後緊緊抱住。
那原本纖細的身子又消瘦了幾分,肩上凸出的骨頭硌著他。
“我找了你兩個月!”
“蘇錦溪……”
她掙紮著抬起頭,卻被他一把按下。
“不要在推開我。”他的聲音哽咽“我隻想保護你,就像…之前那樣…”
一瞬間,所有被她壓抑的憤怒,不甘,委屈,悲傷…如決堤的洪水一樣轟然爆發,她的理智,她的冷靜,通通都被擠到了一邊,臉上強裝的冷漠再也無法維持,鼻尖溢滿了他身上的清香,淚水應聲而下。
這是她第一次在除養母外的人麵前痛哭,也是第一次有人對她說,想要保護她。
保護她?不是利用,不是得到,不是威脅,也不是討好,而是保護……
再次回到車上時蘇錦溪駕著車,她坐在副駕駛位置上,空洞的臉上是已幹的淚痕。
“據報道,M國A市最大的毒販Carter在數小時前於一場火拚中確認身亡,火拚對象疑為H市的毒販Jim一夥,交火地點發生在A市,警方已經最快趕到了現場,現場的屍體除雙方人馬和Carter外並未發現有普通市民收到牽連,目前,案件正在調查之中,據了解,雙方是因為一起重量達五公斤的白粉和四十餘萬現金交易產生矛盾進而發生交火。相關情況,我們會繼續跟進報道。”
電台裏主持人嚴肅的聲音在安靜的車內清晰響起,官方而簡練的報道出一條沾滿血腥的新聞。
她緩緩閉上雙目,不讓酸澀的眼眶在次湧出淚水。
十九年了,整整十九年!
在他複雜的注視下,握緊的拳頭慢慢鬆開,她起伏劇烈的胸膛緩緩平複,睜開雙眸望向他,一抹釋然的笑容好似扯了一抹陽光進車內,絢爛卻悲涼。
“去紅楓街34號好嗎?”
他點頭,壓下心中隱隱的不安,踩下油門。
窗外的景色呼嘯而過,她默默的盯著,一語不發,情緒爆發過後重回的理智開始清晰起來,Carter已死,Max兌現了他的承諾,可不代表他會放過她,他最恨別人的威脅,更何況,她手中還有所謂的Leon抽屜裏的“證據”,他更不會放任她逍遙在外,將一切危險因素扼殺,這才是Max的準則,哪怕,她手中根本沒有那可笑的“證據”。
Leon的抽屜裏隻有一些他和很多女人苟且的錄像照片等,那種人怎麼會有本事有膽量去保存Max的證據?可Max一句都沒問就答應幫她,這隻能證明他是一個多麼謹慎而縝密的人,他不能排除一切不確定的因素,所以他要幫她,當然也要除掉她……
她的身邊坐著陽光,車窗反射著他的側顏,那樣的美好,她多想握住他的手,跟隨他的腳步走出那一片禁錮了她的沼澤,可她知道,她走不出來,所以,她也不能將他拉下來。
長長的柏油路,在陽光下閃閃發光,蜿蜒曲長,看不見盡頭的路通往的是希望還是絕望?
車還未停穩,便有孩子的歡笑聲遠遠從內傳來,一座斑駁老舊的教堂矗立在旁,她停在黑色的鐵門外,抬起的手微微顫抖,良久,才狠狠按下門鈴。
“叮咚”
身後稀疏的人影仿佛淪為畫布,她看著教堂緊閉的大門緩緩打開,一個身穿黑色修女服的中年婦女徐徐走來,身後的門內一個金發的小女孩露出半個腦袋,藍色的大眼睛好奇的張望著。
沒有記憶的一幕在養母的口述中重現在她眼前。
十九年前,霧氣彌蒙的冬季,微亮的早晨,半醉的Carter轉過街角抱起孤兒院門口的尚在繈褓中的女嬰,大笑的口中露出焦黃的牙齒。
光禿禿的大樹上最後一片枯黃的落葉緩緩落在他身後,男人淩亂的步伐帶著她走向一個黑暗的深淵。
她曾恨過那個將她丟棄在孤兒院門口的女人,為什麼生了她卻不負責任。
後來經曆肮髒不堪的生活,她對那個女人不再隻有恨,更有了難言的複雜。
或許,她也經曆了什麼難捱的折磨,至少她將她放在了孤兒院門口,她其實是希望她有個她給不了的未來吧,卻沒想到,事與願違。
那一年,是1998年,再過幾個月又是聖誕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