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相較之前的軍士長,多了靈動的感覺,不再是那種死板麻木的僵硬神色,不外乎是個活生生的人站在麵前,本就是生得仁厚佛麵,再如此一看,甚至是以為這山上久居的得道僧侶。
橫練氣勁自二人體內迸發而出,所貫力道可崩山石,連同周遭氣流也被扯亂了動向,變得肆虐淩亂,二人亦如澎湃大浪,披靡一切。終於兩股相仿勁力碰撞在一起,發出呼嘯的悶鳴震耳欲裂,二人被反貫的大力倒飛出去,退了數丈不止。
靠山崩,隻是從名字上便可以猜出這是一門以強橫力道為主的武學,練至極致,便如名所說可崩山毀嶽。可這依然是處於凡間武學的範疇,如此恢弘大氣的名字,隻有誇大其詞四字概之,招式單一簡陋,甚至是凡間武夫也少有願意看得上眼的,畢竟出手之時,為得便是一損俱損,以傷換傷,這顯然是大部分人所不願的。
所以靠山崩在凡間,亦然少有人精,擱在了不入流武學的行列。
慕塵灝當年所學,為燕淩川授之。而眼前人所學,慕塵灝同樣熟悉。但這人是死是活,也沒有比慕塵灝更為清楚的,因為這個人,曾經在天衍都附近的一座名為念寸山的地方落草為寇,上得山門——問虛,修習十數載徒勞而返,成了禍害一方的匪人,被燕淩川以靠山崩打成了血霧。
曾經將燕淩川崩飛,而燕淩川毫發無損,乃至猜出了那人所學,是為問虛之上。
想到此,慕塵灝眼神突然一凜,頓時變得淩冽起來。這座山上,無數人擠破腦袋想要入的山門,不正是冠以問虛二字嗎?
慕塵灝失神,一個沒有站穩不由得向打個趔趄。
雖不知意欲何為,自己遭那佝僂老者奪命之時,身陷昏迷,醒來之時已在那問虛山上,這般想來非是巧合,而是有意為之。
慕塵灝突然有些恐慌,他發現自己正站在一個偌大的棋盤裏,不知道自己這顆棋子,究竟是下在了第一步,還是下在了最後一步。
而對弈之人,慕塵灝一無所知。但這些事,燕淩川知曉,掌櫃知曉,那沐雲峰的主人知曉,甚至是欲謀自己性命的老者也知曉,唯獨還蒙在鼓裏的,隻有自己一人。
眼前之人依然是端著靠山崩的手段,卻高明了許多,方才對壘之時,慕塵灝明顯覺得是自己落了下風。
這靠山崩當真算不得什麼絕學秘寶,甚至是被列入不入流之中,顯而易見,此武學的粗鄙。
但是,慕塵灝五載時間,將這靠山崩練得已臻化境,更甚在天衍都一役時,險勝那自稱仙人,年紀尚小功底卻深得恐怖的少年——高艱。慕塵灝直到現在還沒意識到,他玄而又險的敗了高艱,哪怕對方初入空泉境界,根基未穩,這是多麼駭人
聽聞的事情。
慕塵灝五載便做到這些,他不相信眼前人浸淫十幾載會隻是這種程度。
靠山崩不見得高明,可這不能說明其他武學不見得高明。
念寸山時,燕淩川說嗅到一絲奔雷勁的影。天衍都時,高艱遭自己靠山崩絕境驚呼奔雷勁。
終於是咧嘴笑了,看著眼前有了表情不再呆滯的人,起手勢,低聲:“來,讓我一試,所謂的奔雷勁,更讓我一試,你曾經口中所謂的,半步仙人。”
那人曾學於問虛之上,更落草於念寸山上,自稱是半步仙人,被燕淩川趁著為慕塵灝傳授靠山崩的空檔,轟殺至死。那人是為念寸山的第一把交椅,方清平。
“冥頑不靈!”方清平麵生怒色,這番怒氣顯然不是因為慕塵灝的嘲諷話語,而是因這慕塵灝執意上山,殺機頓起。登時便朝著慕塵灝大步跨去,期間抬一掌,攜著洶湧勁道而來。慕塵灝不閃不退,同樣起掌,前邁了半步,穩下身形。方清平的掌已至,再次拚在一起,有逆反的氣噴發而出,吹得二人衣衫亂擺,發絲飛舞,迷了二人的眼。
一掌不成,不留片刻喘息的餘地,二人以極快的速度再度揮掌,又是悶聲響起。
左掌乏力之際,右掌已是迎上,眨眼間,二人對拚十數掌有餘。慕塵灝年幼氣短,率先泄了氣,一掌過後再也堅持不住,向後退了幾步。
方清平趁勢逼近,掌過頭頂,衝著慕塵灝裸露天靈直直貫去。慕塵灝抬頭,露出凝重神色,舉過雙手去硬接那蓋來之掌。
掌至雙臂,慕塵灝咬牙吃力,左膝上吃不住勁道,狠狠磕在地麵。慕塵灝半跪著,一隻手得以空出閑隙,往著方清平近在咫尺的麵前柔軟小腹拍去。
與此同時,方清平的手掌已然再度打向慕塵灝尚護住頭頂的手臂。
二人竟是直接忽視掉了對方的手段,貫著自己的掌勁轟向對方。
方清平的掌入臂,慕塵灝的掌入腹。
二人頓時被強大的力道拋飛,不同的是,慕塵灝口中有鮮紅湧出,濺在半空,與慕塵灝一同跌落在地。反觀方清平,除卻模樣狼狽,不見絲毫紅色。
“奔雷勁呢?”慕塵灝嘴角溢著血跡,咧嘴白亮的牙齒混雜著唾液與血液,手撐在地麵,半跪而起,強忍下手臂幾欲要折斷的痛楚,出聲冷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