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對對對,就這麼辦——我如此服自己,開口便要點啤酒;但偏就在這個節骨眼,她走進陵內。
她有著我必須抬頭仰望的高瘦身材,以及冷淡二字尚不足以形容的駭人美貌——不用,正是高千。
這時我還不知道高瀬千帆的名號,對她的長相卻有印象,也知道她和我一樣是新生;因為她在安槻大學已是個“名人”。
她和我在不同的意義上,都屬“沒什麼朋友”的人。那混血兒般深刻分明的輪廓,加上令人懷疑她出生以來可曾笑過的無機質氛圍,乍看之下予人一般可怕驚悚的印象。或許便是緣於這種難以親近的氣息吧,有許多學生和我一樣,雖識其人卻不識其名;我常在學生餐廳聽見旁人以“那個像模特兒的人”來稱呼討論她。
的確,她那包覆於黑色風衣下的修長身軀一有動作,四周便幻化為舞台,獨特的氛圍不像同齡之人所櫻原來她也會來居酒屋喝酒啊?我不禁萌生莫民奇妙的親近感,出神的看著她與店員交談。
此時的她還不是現在的注冊商標發型——及肩的波浪卷發,而是蓄著一頭長達腰間的直發,但其他的特征卻也已成形。比如。她的服裝品位。
她向店員輕輕的低頭致意後,便轉過身來,脫下風衣,風衣底下的裝扮奇特的教人懷疑是哪國服裝。那就像是將未曾剪裁的布直接纏在身上一般,其下則是一雙長的嚇饒美腿。我記得很清楚,當時曾聽見櫃台後傳來杯子落地碎裂的聲音;想來那並非偶然,而是店員也看著她的腿出了神所致。
當然,我沒資格別人,想必我亦是頂著一張令人羞於照鏡的窩囊表情看著她。我垂下視線,發現她居然穿著與上半身裝扮好不搭紮的平底運動鞋;這種搭配有種奇妙的帥氣感,令我不禁暗自讚歎。現在回想起來,奇特的裝扮、無視季節的露出雙腿與平底鞋——除了發型以外,高千的風格已在這時全數成形。
她脫下運動鞋,踏上和式座席,直接朝我的座位走來,讓我險些嚇軟了腳。幸好我坐著,要是站著,鐵定一屁股跌坐下來——當時的衝擊便是如此驚人。她瞥了我一眼,什麼話也沒,便在對側的坐墊上坐下。
這麼來,她也是今晚的成員之一……領悟此事後,明明是冬,我卻冒出了一頭汗。不知我打的這個比方貼不貼切;就好比富士山,遠看時是賞心悅目,但若是它突然靠近,可就讓人大叫且慢,手足無措了。
我知道不該看,卻又忍不住偷瞧她的腿;她穿的彩色的褲襪是種從未見過的色調,這份稀奇感又更加吸引我的視線。這時候碰巧與她四目相交的尷尬真是筆墨難以形容,我忍不住對祈禱:哇!拜托其他人快點來!然而宛如嘲笑我的焦慮一般旅人及他的同伴們遲遲不出現。
過了五點半,又到了六點。即使是與高千普通來往的現在,我仍會懼於她所散發的氣息,更何況當時我連她的名字也不知道。便如同某個戲曲的名字,此時我的心境宛若被丟到滾燙錫皮屋頂上的貓一般;更慘的是,她並不自我介紹,打定主意來個相應不理,仿佛我這個人根本不存在一般。
“……抱歉,”我終於忍耐不住,朝著櫃台喊道:“給我來一杯啤酒,假如有生啤酒,就來生的。”
“好。”答話的並非起先替我帶路的男店員,而是個年輕的女店員。“那位姐呢?——”
“這個嘛——”她那略微低沉的聲音似不耐煩,又似想睡,卻不帶不快之意。“也給我來杯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