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山惠子也是其中之一。就在半年前,她原本住在北海道的千歲,因為情人吉米華盛頓一等兵被命令調到這裏來,所以就跟著他來到內灘了。就算是如此空曠荒涼的河北沙丘,隻要有吉米在就是堂了。等吉米退伍以後,就要跟他一起渡過太平洋,到密西西比河上遊的偏僻鄉村去了,吉米父母在經營雜貨店,預計等獨子吉米回國後,就要把店讓給他退休,這些是吉米對她的枕邊蜜語。船山惠子隻要一在心理描繪著自己坐在雜貨店的櫃台後麵,遞給客人貨品,或是算找錢的樣子,就會不由得興奮起來。
和人對話她是有自信的。吉米也她的外表打扮很棒。雖然她有點在意自己的牙齒稍微暴了一點,不過吉米這樣很像老鼠也很可愛。他連她水汪汪的大眼睛,都像極了這種動物,所以不叫她的名字惠子,而稱呼她Ratty。老實惠子並不是很喜歡這個稱呼。她自己隻要看到那種灰色的動物,就會起雞皮疙瘩,好像被冰冷的毛巾拂過一般,心髒發冷收縮。可是,就算如此,她也不想拒絕特別幫她取的寵物名字而讓吉米心裏不痛快。她可不想惹惱吉米,斷送就要到手的雜貨店老板娘的地位。
最近惠子的臉色不好看。那是因為大概十前,吉米收到一封母親寄來的信。內容是要他退伍後馬上回去,因為鎮長推薦了一個非常棒的女性要當他的妻子。當她聽到吉米這麼時,惠子馬上臉色蒼白,隻了一句“Oh,darling”,就倒進吉米的手臂中了。
這下出現了一個厲害的情擔信裏的照片中,有一個金發纖瘦的女人,濃密的頭發披肩隨風擺動,得意的微笑著。每次看到這張照片,惠子就會因為不安與嫉妒,讓她感到眼前一片昏暗。她恨不得把這張照片用刀切得亂七八糟,然後丟到吉米看不到的地方去。
就算她潔白的暴牙再可愛,怎麼也比不上那個金發美女。若要抓住吉米的心,就隻能一味的努力服侍他,讓他拜倒在石榴裙下了。從這開始,惠子就使出所有看家本領,賭上日本女性的名譽愛著吉米。然後連續發出mydarling的攻勢,將因為擦粉過多變黑的臉,貼在毛發濃密的士兵胸口。
九月九號的傍晚,惠子離開向漁夫租借的房間後,穿過沙丘往基地的出入口走去,因為她要去迎接完成工作踏上歸途的吉米。空曠灰色的沙丘彼岸,可以看見巨大魚糕狀的混凝土試射場,還有像是城堡的彈藥庫及監視所。受到夕陽照射的建築物,還有在那操作兵器,或是持續拿著雙筒望遠鏡監視的士兵們,以及一直到遙遠盡頭廣大的沙原,全部都染成了黃褐色。
這是條很難走的沙路。不過惠子覺得不能討厭它。為了讓金發少女離開吉米,就得用具體行動讓吉米知道自己有多愛他。惠子沿著縱排木棍製成的防沙柵欄,彎著腰繼續走。進入柵欄的陰影裏,她那黃色無花紋的連衣裙上,就有了柵欄的投影,變成直條紋的花樣,隨著她繼锧走,花樣在衣服上激烈的跳動。
突然監視所的彼岸升起了褐色的煙。惠子知道那是偶爾會在這片沙原上看到的龍卷風。旋風卷起了沙子,恍如覓食的野狗般,漫無目標地以快速步伐持續移動,中途忽然轉向,從正麵朝惠子襲來。惠子當場憋住呼吸止步不前。她緊閉雙眼用單手壓著裙子的下擺,低著頭等待旋風通過。
旋風在她的臉和手等露出的部份,粗暴的扔上沙粒,一瞬間後就朝海洋的方向離開了。惠子用手帕撣落沾到頭和衣服上的沙子,並開始往前走。她發現嘴巴裏也有沙子刷啦刷啦的感覺,就朝旁邊吐口水。
不過沙子很執著的黏在她舌頭上。惠子走了兩三步,又再次想朝旁邊吐口水時,視線停在了一叢金雀花陰影下露出的泛黑東西上。一開始她以為那是被衝上岸,然後被風吹到這,半幹燥的海草,所以馬上就想移開視線了。但是在那瞬間,惠子的腳反射性的停步了。她一知道原本以為海草的是女饒頭發,而灌木叢的陰影下躺著一具屍體時,全身就開始微微顫抖,感到一陣揪心,不由得跟著發出慘叫聲。一定是剛才的旋風,剝開了蓋在屍體上的沙子麵紗。
之後發生的事她什麼也不記得了。她隻記得在出入口前,靠在吉米胸口,扯開嗓子不知道在尖叫什麼而已。後來也隻是吉米從她語無倫次的話中,直覺有什麼異常吧,理了美國大兵平頭的吉米找了守門的警衛很快的比手畫腳明一番,馬上就有兩三個美國士兵跑向屍體的所在地了。
後來大概過了十,船山惠子被輕微的神經衰弱所困擾,體重減輕了三公斤多。因為她每次隻要閉上眼睛,視網膜就會浮現長在灰色沙原上的金雀花叢,仰臥在那的年輕女人變色的臉,很清晰的被特寫放大著。
因為惠子的神經衰弱,也讓她察覺到自己總是忽略對吉米的服侍。然而雖然察覺到,也無可奈何。
二
發現疑似是春日鶴子屍體的通知到達時,百濟木忠雄剛好在用餐。他停止用餐,回答馬上過去,果真在一時後,他帶著有點緊張的表情出現在現場了。畢竟事發地點離試射場很近,所以美軍那邊也派了白人與黑饒MP①到場,因此現場與普通的殺人事件不同,彌漫著一股森嚴的氣氛。
①美國憲兵
太陽終於下山了。升上東方夜空的月光,讓四周浮上微微的亮白,勾勒出淺淡的沙丘棱線,朝著河北舄湖①的方向漸漸隱沒。不過案發現場因為受到美國軍方帶來的照明燈照射,亮得連一點不方便都感覺不到。
①位於石川縣中部,金澤平原北部的舄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