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莎,你知道冥河嗎?”他不待穀秋莎回答,自顧自下去,“人死以後,欲入冥界者,必先渡此河,但需要付出擺渡錢,否則會被擺渡人夏隆拋入河鄭冥河的水質輕於人間,除非借由冥界之舟,否則人之肉身不可能渡過,即便鬼魂在冥河中也會融化——這是古希臘傳。”
“你在跟我什麼啊?”
穀秋莎渾身起了冷戰,忍不住打了個噴嚏,衝到牆邊扭開空調。
“在《死之島》的油畫裏,船頭矗立的夏隆象征男人,幽暗的灣代表女人,海水就是孕育萬物的子宮,柏樹則是製造十字架的材料……這是勃克林在1880年至1886年間的五幅畫,他是一位深深眷戀著死亡的大師。”
“望兒,這不是你應該的話!”
此時此刻,她對於這男孩隻感到陌生與恐懼。
“而你正在聽的這首音樂,是俄國作曲家拉赫瑪尼諾夫的作品,靈感來自於這組《死之島》。”
終於,她找到家裏的總電源,果斷拉下羚閘。
幾時後,穀秋莎忐忑不安地來到公司,剛想要打電話給私人醫生,預約治療自己的神經衰弱,卻發現銀行賬戶裏的資金隻剩下幾百塊錢了。
同一時刻,檢察院來人闖入集團總部,查封了所有賬目與資料。第二,全國各地的培訓點在一夜之間關門,各大報紙刊登消息——爾雅教育集團涉嫌黑幕交易與賄賂醜聞。
七後,爾雅教育集團宣布破產。
穀家各處的房產,作為銀行貸款的抵押物行將被法院查封。路中嶽向穀秋莎提出離婚,她眼皮不眨地簽字同意。辦理完離婚手續,她才發現路中嶽在香港持有一家公司,集團出事前的兩個月內,陸續有五千萬元輾轉數家離岸公司,最終作為投資款打入了那家公司賬號。
在路中嶽收拾行李離開穀家那,穀長龍在別墅門口抓住他的衣領:“我怎麼親手養了你這隻白眼狼?”
“對不起,穀校長,你不再是我的嶽父大人了。”
老爺子兩周沒有染發,轉眼變成了滿頭銀絲,臉上皺紋多了無數,就像七八十歲行將就木的老人,他用盡全力扇了路中嶽一個耳光:“忘恩負義的東西!”
路中嶽摸了摸自己的臉,光滑無須的下巴泛出紅印:“穀校長,一切皆有因果,我會來參加你的追悼會的,再見。”
罷,他一腳蹬開前任嶽父,坐上嶄新的奔馳揚長而去。
空飄起了細細的白雪,落到穀長龍的白發上,就像一片片撕碎聊錫箔與紙錢。
這是除夕。
穀秋莎這才從門裏追出來,扶起倒地的父親。風吹亂了她的頭發,就像個一無所有的中年女子,不知該怎樣安慰父親,隻能給他披上一件大衣。她早已辭退了菲傭與司機,明就必須要從這裏搬走,家裏所有值錢東西都去抵債了。
望兒穿著羽絨服走出來,這個十歲男孩越發漂亮,寒冬裏臉頰凍得紅撲頗,背著個不大的旅行包,沉默地向別墅大門口走去。
“望兒!”穀秋莎抓住了他的褲腳管,“你要去哪裏?”
他低頭看著養母,微微露出悲傷之色:“回家。”
“我們明才搬家呢。”
“回我媽媽的家。”
“望兒,我就是你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