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廂張漢又急匆匆的進來,深深地夜色裏投下模糊的影子,竟是讓人有些不寒而栗,他將琉黛扶平躺在床上便把起脈來。如意細細的看著他緊蹙的眉頭,心不禁高高的懸了起來,手指也緊緊地絞著帕子。張漢把完了脈,輕輕歎了一口氣,對著琉黛說道:“娘娘可還有哪裏不舒服?”琉黛輕輕一笑,恍白的麵色上閃過一絲光彩,淡淡地說道:“沒有了,我怕也隻能這樣挨日子了,隻是我可還能等到他回來?”如意忍不住嗚咽一聲,又急忙打住,匆匆走出了內室,張漢將她的柔荑放入被衾之中,道:“娘娘從來憂思過重,為何不借這個機會好好的休息一番呢?”琉黛淡淡的笑著,輕輕的點了點頭,道:“也好,也好。”張漢輕輕的退到室外便看到在一旁摸著眼淚的如意,心中不禁微微一歎,她的身子本就極弱,雖用燕國的靈藥化解了無上內力,這些年依舊沒有條理過來,加之陳年的含香蠱毒沒有解下,哎……若論這含香蠱本無毒無用,卻在種蠱之人有一方重創時,必會受其反噬,如今若是柳宓兒還在,必可解了此毒,不想如今這毒存在了這些年,她又孱弱不堪,當真是神仙也難救得,何況……這睿親王一死,豈不……
琉黛斜倚在床上,腦中昏昏沉沉仿佛墜入了夢境,她看到在那一望無際的大漠之中,宣國的將士們在歡快的慶祝著凱旋,他們累的跌倒在細沙上,絲毫沒有警惕的意識,琉黛的心忽而就緊張起來,她想靠近卻不能挪動腳步,她想叫喊卻是不能出聲。她呆呆的望著他們,忽而就看到了晉初的身影,他騎著雪白的大宛良馬,急匆匆的奔了過來,她聽不清他在喊叫些什麼,卻看到所有的人都站起來向前方奔去,那裏是一片混戰,而子璃就在那最前方,奮勇的揮舞著利劍,可是那樣多的契丹人一波又一波的湧來,直到他累的不能再次抬起胳膊,直到戰子琪陰鷙鷙的向他攻來。琉黛的心猛地痛了起來,她感到自己跪在滾燙的沙漠上,痛的撕心裂肺。接著她看到晉初迎上了犀利的掌風,那一掌狠狠地打在他的心口,使他那本就如枯葉般的身子更加支離破碎,她看到戰子琪用他的薄情劍狠狠地插入了晉初的身子,那血迅速地伸進了沙漠的細沙,紅豔豔的刺痛了她的雙眸。紅妝默默地守在他的身旁,任由四周那麼多的殺戮,仿佛世間隻剩下他含著血的微笑,琉黛清楚的聽到他對著紅妝說道:“好好的活著,好好的照顧融暖。”
她大聲地叫著,卻沒有人聽到她的淒厲,她眼睜睜的看著他氣息減弱,卻絲毫不能靠近,驀的在晉初最後的一瞬間,他向著她所在的那一片虛空緩緩的笑了,她溫暖的大掌向她張開,似是在呼喚著:“琉黛……”她呆呆的看著他,竟是忘了哭泣,卻又聽到了一陣尖尖的呼痛聲,她緩緩的轉過頭去,看到子璃用他那柄鋒利的寶劍貫穿了戰子琪的心窩,他五哥的心窩,她看到他那有些悲憫有些心痛的臉,抑製不住的將頭低下,深深地埋在灼熱的沙土中。
如意站在寢殿之外聽著那愈來愈響的哭聲,心中不禁猛地一震,便推門而入。她看到床榻上的琉黛蜷縮成一團,緊緊的閉著眸子哭泣著,分不清是夢境還是現實,她猛地衝了過去抱住那孱弱的身子,驚覺她日夜照顧著的郡主竟是這般的瘦了,她輕柔地說道:“莫怕,莫怕,一切都過去了,一切都過去了,郡主,你醒醒呀,都是夢啊。”琉黛緩緩的睜開眼睛,眼前仍是一成不變的黑暗,可她卻能感覺到如意柔軟溫暖的懷抱,她聽她說,都是夢啊,是呀,她也多麼希望這都是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