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妝小築是我的別院,津陽之人皆知我風流成性,隻道這裏是我金屋藏嬌的地方,卻不曾知道,這裏的一花一草都是按著母妃的喜好置辦的,從未有別的女人住在這裏,抑或是她們都不配,可我卻自然的將她領了進來。進城的那一日,她穿的鵝黃的衫子,被細細的風揚起更顯飄渺,我癡癡的看著,原來經年不見,她已長得這般傾國傾城,讓人欲罷不能,隻那眉宇之間透著一股淡淡的又不可忽視的憂愁,那時的我是多麼的自信,總以為自己可以將她的愁眉撫平,讓她開心展顏,不知為何,我總這樣的想讓她開心。當我們走到梳妝小築的時候,我聽到異常明顯的嬉笑聲,看來那薄幸的名頭是當定了,我饒有興致的看著她,希冀看到她微有窘迫的樣子,或許那樣我便能肯定,她還是那個像紙一般空白的女子,卻終是失望,她依舊狡黠,卻雲淡風輕,絲毫不去在意那蜚語流言,我看著她的模樣,心中不可抑製的疼痛了起來,她像極了那年的母妃,淺淺一笑看著父皇坐享齊人之福。我猛地驚覺,或許是自己過於沉溺,這世事本該這樣,她也隻是一個普通的女子,因著自己的一念之間,離了家國,拋了骨肉親情。
大婚的那天,父皇召見了我,他第一次沒有坐在那高高的椅上俯瞰我,隻平靜的站在我的身旁,讓我發現,他已佝僂的那般厲害,他望著暖閣外的蓮池,幾不可聞的說了一聲,我虧欠你的母親。我冷冷的笑了,原來,在他的心中,他隻是虧欠了那個女子,原來,他還是沒有想到我,原來,他依舊不是我的慈父,不是我的阿爹。那一夜,我有些心急的入了洞房,我隻是害怕那熱鬧的場麵和隆隆的炮竹,喜慶的場麵過於激烈,襯著我蒼白的心,讓我不能承受。前來慶賀的人早早的被水淳打發了出去,屋內顯得有些寂靜,我照著喜娘的話一步一步的坐著,在我掀起那火紅的蓋頭時,恍惚有一種錯覺,這個女子真的可以與我過一輩子。紅燭下的她秋眸盈盈,雙手緊攥,她抬起頭微有怯意的看了我一眼,隻那一眼我便知道,她早已認出了我。心中透著點點欣喜,我似乎被她一副小鹿般的模樣迷住,或許她本不是這般的羞澀,卻那一夜如此的婉約。從不知道我也可以這樣的沉醉,隻因是這個女子,她淡淡的哀愁,充滿淚珠的雙眸,都讓我如癡如醉,那一夜,我忘了父皇忘了母妃,那一直纏繞著我的冰冷之氣漸漸散去,最終沉靜在溫柔的夜裏,第一次沒有母妃的溫暖,沒有母妃的安心。
第二天清晨,我早早的醒來,在明媚的晨光中細細打量她的睡顏,她睡得那般沉,貓兒一般的眸子緊緊地閉著,長長的睫毛在細膩的臉上投下陰影,三千青絲灑在枕上,讓我有一股抑製不住的衝動。鼻尖想靠,我嗅著她淡淡的芳香,心猿意馬,本欲去啄她嬌柔的唇瓣,不期的門外響起聲響,我知道必是水色,我輕輕笑了一聲,原來自己亦像隻偷腥的貓,這般的猴兒急。輕輕地下床,我默默地穿好衣服,竟也細心的怕將她吵醒,不知為什麼,總覺得那一日異常的順利。
晚間,我們按禮製去赴大宴,這也讓我又一次見識了她的頑皮,我冷眼看著柳宓兒的刁難,卻不想她真的飛上那八尺的宮綢,再顯了傳奇般的驚鴻舞。遠遠的我看著她搖曳的身姿,好似忘記了周圍的一切,隻餘那抹驚鴻剪影,她是怎樣的女子,每每給他驚豔,讓他應接不暇。當她在那高空踏空,他的心也隨之懸了起來,竟想也未想的便飛了上去,將她緊緊地攬在懷裏,卻不曾注意那雙絕美的鳳眸中,並沒有我的倒影。很久以後,我總會坐在漆黑的大殿上苦苦冥思,這一切的一切到底什麼才是應該的,她的那顆心究竟屬於誰,抑或是誰都不配擁有。他那麼絕望的等著,一次次在黑夜中祈求,祈求上天能給他最終的憐憫,讓她留下,可是每每午夜夢回,感受著夜晚的霜寒,又會問著,是不是從一開始便不應該留住那顆不屬於自己的心,以至於到了得到了亦不能完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