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李德全臉色一陣灰白,“當時……那人隻道……隻道我還有半年便要被遣散出宮,屆時我一個奴才,還是……還是個太監,哪能好生活下去。那人卻給我一筆銀兩,說可保我下半生衣食無憂,還說……還說我若是不應,便……便一劑毒藥送我歸西……”
“是以,你便應了下來,出宮一人偷偷居於此處,隻等著半年期限至,你便拿著那些銀兩回到家中?”容陌冷冽勾唇,果然如自己所想一般!
“……正是如此。”李德全垂眸,聲音顫抖。
“你可還記得,冒充你之人是何樣貌?”容陌接著問著。
“那日……那人穿著黑色披風,帶著黑色鬥笠,根本看不清那人真實樣貌,我隻知……那人身上帶有一股異香。我唯一敢確定的便是……那人定然不是京城人士……”
“為何?”
“那人口音不是京城口音,反帶了幾絲乖戾與豪放,聽聲音,似年紀不大……”
不是京城口音,身上有清冽異香……容陌眯眸,不知為何,心底陡然浮現一抹人影。
“甚好。”容陌徐徐轉身,今日並非一無所獲,微微伸手,一旁,守衛已然將裝滿黃金的紫檀木箱放在一旁桌麵之上,“拿著這些黃金,現在立即離開此處,找到你佳人,能走多遠,便看你之命數了!”
他無意傷害無辜人之性命,然背後那人手段惡毒,大抵不會放過眼前男子。
李德全似也被嚇到,跪在地上連連點頭,卻在身前俊美男子轉身之際,偷偷抬頭,望了一眼男子背影。
男子衣袂飄飄,恍若謫仙,好似……好似曾遠遠見過……
下瞬,李德全臉色陡然蒼白如紙,抖如篩糠,那背影,不正是……正是……宮中之主……
……
回宮之路,容陌隻覺滿心疲憊。
曾臥於榻上高燒之際,他並非因著心中絕望而高燒不退,而是……他隻覺腦中似有兩個自己在天人交戰一般,擾的他身心俱疲再無氣力。
直到那日,他偶有清醒,望見阿九正靠在榻邊,那邊溫柔的同他言語,照料著他,似是瞬間,他被輕易喚醒一般。
他怎能這般萎靡?
他還要護她此生周全的……
“主子!”馬車外,陡然傳來一人恭敬之聲。
容陌聽聞這般稱呼便已了然,正是暗衛:“何事?”
“主子,溫青青逃了!”暗衛的聲音聽來誠惶誠恐。
容陌聞言,眉心頃刻緊蹙:“為何逃了?”
“晨時有二人謊稱是您派去的,迷暈了獄卒,帶走了溫青青,屬下已派人去追!”暗衛說吧,心底越發忐忑。
是嗎?看來,溫青青背後那人,當真是能力非凡啊……
“不用追了。”他凝眉,靜靜道著,聲音全無半點訝異之色。
“主子……”
“你們追不到了。”淡淡道完,他雙手狀似隨意一揮,已然將轎簾盡數落下。
暗衛見狀,無奈退下。
馬車之內,唯有容陌一人,他眯眸沉思半晌,良久驀然長歎一聲,幹脆閉眸假寐。
溫青青被救走,並非在意料之外,他並未讓人如看死囚一般看著溫青青,也許是因著想要查出背後那人,也許是因著……溫青青被帶走之際,曾在他耳畔說了一句話:
——“容陌,你以為,當年令你折辱那人,已然消失了嗎?”
他此一生,不懼那些黑暗,卻怕……若是莫阿九知曉了,若是她知曉那些過往……會如何看他?
“皇上,去何處?”馬車外,馬夫之聲小心翼翼。
“……”容陌遲疑一瞬,“回宮!”他低道。
宮內,還有個時時刻刻擔憂著他的小女子呢!
到達養心殿門口之際,莫阿九果真聽見殿外動靜,早早出來等在門口,待見到馬車徐徐歸來,臉上掛起一抹粲然笑意。
望著那抹笑容,容陌隻覺自己滿身疲憊似都被盡數掃去一般,似乎……隻要想到她會一直在此處等著她,那些苦難,便都算不得什麼了……
然……若她再不等他,若她知道了他曾經那些事,便不會再這般等他了吧?他不能冒險,因著……若無了她,他亦不知……自己存在之意義!
下得馬車,養心殿門口,那個一襲淺色裙裾的女子依舊滿眼笑意望著她,像極了曾經駙馬府前,日日等待著她的那個九公主。
“傻瓜……”他低語,未曾讓任何人聽見,他的唇角卻勾起一抹笑意,前行的腳步,亦快了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