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煙笑容一僵,而後慢慢斂起笑意,眉目間多了幾分嚴肅:“多謝,阿九姑娘!”她輕道,鄭重其事,“可你能幫我這一次,能幫我一生一世?”
“……”
“阿九姑娘,你定也知曉,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我所要著者,錦衣華服,山珍海味,珠寶首飾……這些,你能幫我一生一世嗎?”
說道此處,柳如煙的嗓音似都嘶啞起來,眉目間夾雜著幾分失態。
莫阿九定定望著身前的女子,那一瞬,恍若透過她煙視媚行的容顏,望見了她此刻正撕心裂肺的心。
“抱歉,我過激了!”柳如煙的聲音戛然而止,她垂眸,修長纖細的手指,整理了一下微有淩亂的青絲,簡單動作,她做來卻那般風情萬種。
莫阿九定定看著麵前的女人,仿佛透過她的表現看見了她此刻撕心裂肺的靈魂。
“抱歉,我激動了!”柳如煙的聲音戛然而止,她微微垂首,攏了一下額角有些淩亂的碎發,動作說不出來的風情萬種。
“你無需道歉……”莫阿九搖首,良久方才定定問出聲:“你今後,欲作何打算?”她未曾接觸過柳如煙這般人,她自出生起便錦衣玉食,不懂有些人在為這些拚命掙紮的姿態。
即便最困苦之時,被方存墨利用,她亦被伺候的周全。
“今後……”柳如煙聽見這二字,似恍惚了一下,“我們這種人,沒有今後一說的,阿九姑娘……”她低低道著。
“那你……”
“你在擔憂我?”似突然想到什麼,柳如煙雙眸清明的望著莫阿九。
“……”莫阿九怔住。
“你無需擔憂,”柳如煙似是極為歡喜,嬌笑出聲,“我還未曾同我男人分開,他也算富甲一方,雖然年歲大我一輪,對我卻也體貼有加。”
說到此處,她自嘲一笑,“可我亦知,他不會休妻的,他的正房,亦不會允許我這般狐媚子入她家府邸,眼下,也不過走一步算一步罷了……”
常有人道,若未曾曆經過黑暗,怎會迎來光明。
可是……有些人自出生伊始,便已然在黑暗之中,她從未見過光明,便對光明,不會那般渴望了。因著她知……光明,注定奢侈,她得不到。
她從娼妓的腹中被拿出來,便已然注定今後身世,低賤萬分,仗著出塵容貌,習得琴棋書畫,卻也不過隻為應和那些貴人品味罷了!
“阿九姑娘,多謝,你能聽我道完這番廢話,”柳如煙思緒已然平和,她深吸一口氣,聲音多了柔意,“這些話,我從未同任何人提及,今後,大抵也不會再痛任何人道了……”
“……”莫阿九望著她,終究未曾言語。
“今日之事,還請阿九姑娘替我保密才是,實不相瞞,阿九姑娘……”說到此處,始終滿眼肆意嬌笑的柳如煙,眼圈陡然紅了下來,她卻依舊微微昂起下頜,“你是個好人,阿九姑娘。”
話落,她已然起身,似要上前,卻驀然遲疑:“我可否……抱你一下?”聲音格外小心翼翼,全無以往之放肆。
曾經,每一個靠近她之人,無論如何偽裝,無論如何說真心將她當做友人,卻均都在她靠近之際,眼底沒能忍住露出嫌厭之色,柳如煙知,那些人不過在嫌棄她罷了。
可她想過從此從良,然即便這般又如何,這樣貌,注定她此生無平和。
莫阿九心思一僵,心底陡然一顫,她頷首,微微笑開。
眼前一暗,柳如煙已然上前,輕輕抱住了她的身姿:“多謝,阿九姑娘,”聲音低低的,添了幾分咕噥軟語之意,“還有……他日若還能再見,還望阿九姑娘……平安喜樂。”
話落,她已然快速鬆手,轉身便欲掀開帷幔朝酒樓門口處行去,身形分外婀娜而迅速。
莫阿九望著,未曾阻攔,未曾道別。
可……本已行至帷幔處,伸手欲掀開的柳如煙陡然停下腳步,而後偏首,望向莫阿九。
“娘娘……”她這般道著。
莫阿九心底一驚,這是……柳如煙第一次這般喚她。
“可還有事?”她低低反問道。
“他日你我終會重逢,”柳如煙細細道著,眼中似有千言萬語,卻終究隻道,“你所保護之人,也許早已悄然變了,神祗,也有落塵一日!”
安靜放下這番話,柳如煙再次轉身,掀開帷幔,這一次,未曾遲疑,走入外麵紅塵之中。
那一瞬,莫阿九定定望著柳如煙的背影,看著她本添了幾絲頹靡的身形,在走出帷幔後,腰身挺直,如同一團紅色焰火一般,在煙火塵世中穿行。
那一瞬,竟不似風塵女子,而是……盛開在雪山之上的紅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