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凋傷知命複何用(2 / 2)

“立刻吩咐膳房,送一盞氣血雙補湯來,吩咐太醫,在廊下候著。帶本宮去。”

推開雪白一片的寢殿,幔帳一色的雪白綢緞,推開門便可以看到正正中央一座紫檀靈牌,鎏金銅火盆中除了灰黑的殘餘,依稀可見的冥字,一對唐三彩一左一右,香燭幽幽的冒著青煙,雪白紙錢撒的到處都是。

元紓一驚,轉而嗬斥道:“把這些都給本宮撤了!”

月桂霜華等一眾丫鬟本心裏也不想見這些不祥之物,然而安之的脾氣實在古怪,讓她們惶恐不已,躊躇著不知所措,元紓道:“撤下去,本宮的話也不聽了嗎!”有了王後的吩咐,眾人紛紛上手,不幾時,便將正殿那些看的讓人心慌意亂的冥器收了去,平日裏用的擺設都放回原處。

元紓方才進了寢殿,寢殿窗上窗板還沒撤下,幽深的寢殿不覺散發著詭異的氣息,元紓吩咐道:“把窗板拆下來。成日間宮裏連點兒光都不見,宸妃如何疏散心腸。”

元紓輕輕撩開拔步床上的幔帳,隻見安之麵上幾乎沒有血色,似有利於三界之外的一縷殘魂,元紓一時間驚詫的不知如何是好,那個曾經叱吒風雲,令列國聞風喪膽的鎮國侯小千歲一去不複返。眼前這個頹唐的女人,實在無法想象,她曾有那樣輝煌的人生。

“安之,”元紓坐在床邊,被褥陰冷潮濕,元紓指間觸及,不覺吃驚,繼而怒氣升騰,一雙杏眼瞪起:“你們就是這樣伺候主子的?”說著她掀起錦被:“如此冰冷,全然不顧你主子的身子,來人,給本宮拖出去,杖責四十大板聽候發落!”

說著侍衛便跨進殿內拖拽宮人,月桂連連求饒,冷汗混著淚水打濕了臉頰:“王後主子容稟,王後娘娘明察,不是奴才等不盡心,實在是宸妃主子的性情怪異,陰晴不定,奴才實在是有心無力呀!”

“拖出去!”元紓一掌拍在床榻上,侍衛登時一左一右將宮中侍從夾起,拖出去,片刻見,傳出棍棒猛擊皮肉的聲音。

“叫太醫進來。”元紓一麵吩咐自己的侍女如璐,一麵站起身,任自己的侍女替安之更換幹爽的錦被床褥。

“不!我不怕死,我不怕,你殺我啊!來報仇,啊!”安之忽然發出一陣歇斯底裏又令人心悸的尖叫,她雙手捂著耳朵,瑟縮在床的一處角落。

“這是怎麼回事?”元紓立在安之床邊,太醫不敢靠近,安之也不敢睜開眼看他們。

“叫外麵的人停手,把月桂拉回來問清楚。”元紓坐在床邊的一張紅木椅子上,正襟危坐。月桂被打了個半死,她伏在地上,才十幾下,她的腰部,腿部已經是血肉模糊:“主子,奴才實在是委屈,實在是有冤無處訴。”

“你照實說。”元紓緩緩撥著一盞茶的茶葉。

“是,奴婢照實說,”月桂擦擦額頭上因疼痛冒出的冷汗:“宸妃主子自從來了以後便來時常昏厥,時而醒來又不認得人,夜裏睡不安穩,偶然睡踏實了,又陣陣盜汗,將被褥打濕,奴婢傳來幾次太醫,主子都神誌不清,就像今天這般。主子少有清醒的時候,一旦清醒又不願多說話,不是看書,就是喝茶不理人。”

“有這麼嚴重,為什麼不早報知本宮?”

月桂啜泣聲越發止不住:“是大王說宸妃主子的病情隻準黎太醫和大王過問,大王免了主子問安的事,原就是免得主子在定太宮外突然發作,奴婢不敢說謊。”

元紓緩緩將茶放下,她一時沒想到事情有這般嚴重,忙叫殿外的侍衛住了手,賞了傷藥膏給幾個宮人。

“安之,你當真不認得我了?”元紓坐在安之床邊,緩緩試探著靠近安之,終於她的一隻溫暖的手掌扶在安之肩上,安之緩緩睜開眼,元紓溫存笑道:“還記得嗎,你曾經答應過本宮,咱們兩個人要把天給撐起來?”

安之怔怔的望著元紓,眼中無神,渾濁的幾乎不見一點精神氣兒,她緩緩的蹭到元紓身旁,她的意識漸漸清醒,她這會兒似又認出了元紓,她無可奈何的搖搖頭:“可我已經不行了,王後,這擔子太重,我實在無能為力了。”

元紓不禁落下淚來,她強忍著,用帕子拭去:“不會,你會好起來,人生沒有過不去的坎兒。”

“王後,”安之凝視著元紓的麵容,鄭重的說道:“有件事,隻有求您我才能放心,答應我,我死以後,把我的屍體葬在衛國的境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