轎攆在空長的甬道上緩緩行走,司馬嫻感到有些心煩,安之的存在讓她平生第一次感受到危機的存在,那個女人靜如深潭,但誰又能看出潭水到底有多深,或許深不見底,表麵的平靜反而讓人望而生畏。
盧郅隆身邊的瑞公公手中端著浮塵迎麵匆匆趕來,見到司馬嫻,瑞公公彎腰低著頭道:“奴才參見良人。”
司馬自矜和善的神情,淡淡的道:“瑞公公這是要去哪兒啊?”
瑞公公是盧郅隆身邊的老人了,從盧郅隆奪位之前就替盧郅隆做事,早已經曆練老成,他便微微笑道:“回良人的話,奴才是去定太宮傳上諭。”
“哦?是什麼上諭?”司馬嫻見瑞公公話音裏的意思是有意避開了上諭的內容,便索性刨根問底。
瑞公公垂下眼瞼,轉身指著小宦官手中托盤中明黃絹帛蓋住的上諭,笑道:“上諭在此,良人若是有意,奴才等娘娘看過再去宣旨也不遲。”
司馬嫻刹那間冷下臉,如同明媚春日裏忽然掛起一陣清冽的寒風,她凝重道:“既然是給定太宮的上諭,哪有本宮先看的道理,公公且去吧,本宮便不再耽擱了。”說著一揮手 吩咐起轎,先行離去。
瑞公公轉過身來迎著燦燦春光,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而又自得的微笑。
瑞公公到定太宮中傳旨的時候,安之正坐在雕梁畫棟的抄手遊廊上發呆。麵前擱著的一盞茶已經放的冰涼,卻仍舊沒喝一口。
月桂望見瑞公公,便匆匆迎了出來,將瑞公公推在一邊。
“這是怎麼了?”瑞公公一邊問,一邊偷眼打量著安之:“告訴你,這宸妃主子是大王的心尖兒,你們就這般敷衍了事,看我不回稟大王,叫你們一個個兒的吃不了兜著走。”
月桂戰戰兢兢的苦笑道:“哎呦我的瑞公公,我們哪裏敢有半點兒不盡心,隻是這位宸妃主子的性情實在是難以捉摸,我們四個成日裏提心吊膽的生怕出了半點兒錯,您老明察秋毫,可別錯怪了我們。”
瑞公公挺起腰杆,笑道:“哼,諒你們也不敢不盡心。”轉而獨自捧了上諭,向安之走去。
“宸妃主子,”瑞公公彎著腰低頭偷眼望著安之:“大王叫奴才傳上諭來了。”
安之緩緩站起身,垂下眼瞼,望見自己身上的淡雅宮裝,自嘲的問道:“瑞公公,你我也算是舊相識,如今見我這樣,是不是不大習慣。”
瑞公公笑道:“承蒙主子您賞識,奴才有幾句心裏話想說給主子聽,僭越之罪,您多擔待。”
安之微微一笑:“說什麼僭越,說起越製逾禮,有誰能超過我,害怕什麼僭越。”
瑞公公道:“這就是奴才要說的,主子當年的事情,知情者不過是大王,王後,主子自己,還有奴才,絕不會有更多人知道,您有何必耿耿於懷呢?過去的一頁已經翻過去,未來的生活掌握在主子自己手裏,大王對主子千依百順,這是多少人盼都盼不來的福分呐?”
安之歎了一聲,瑞公公還是把她當做一個普通女人看待了:“宣旨吧。”安之說著,舒徐走到瑞公公麵前,輕輕跪下。
“上諭:著宸妃免除晨起黃昏請安事宜,賜禦前免跪,欽此。”瑞公公說完便將絹帛一合,溫然道:“宸妃主子,接旨吧?”
安之雙手捧了那聖旨,叫人取了一塊馬蹄金交給瑞公公,瑞公公婉言推辭道:“主子,這實在使不得,這太多了。”
“拿著吧,”安之笑道:“到別人哪裏都少不了得些,到了我這兒反而空著手,怎麼說也是不好看。”
瑞公公手裏捏著馬蹄金,扁扁嘴,平白生出幾分惆悵:“奴才謝宸妃主子賞。”
瑞公公捏著金子,走到半路,又折了回來:“奴才將才忘了一件事,”他搔搔頭,似有試探,也似嗬哄諂媚:“陛下吩咐了,晚膳要到定太宮來用,奴才估麼著陛下今日會在定太宮歇息,主子還是準備一下。”
“準備什麼?”安之淡淡的端起茶杯,將杯中的冷茶潑在庭前一株丹桂的花根兒處:“沒什麼好準備的。”
“哎呦,我的好主子,大王今日在朝堂上可是憋了一肚子氣,您可千萬別觸了黴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