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狡黠的笑出聲,眼中陰霾鬼魅仿佛無法驅散,她已經把持朝政多年,見過太多才華橫溢的年輕人,自信對衛樞也是一眼看穿:“懷疑,但哀家就算是死了,在人世間也存留著無數雙眼睛,你的一舉一動,哀家都會知道?”
衛樞心中一驚,呼吸也變得急促許多,壓抑著不安的心緒,驚詫的望著太後:“您既然懷疑,還把公子壽交給臣?”
太後用修長的色彩渾濁的尖利指甲在衛樞頭腦上點了點:“因為哀家看中了你的頭腦,”繼而在衛樞唇邊臉頰上戳了戳:“還有銳利的口舌。”
太後的行為讓衛樞很難堪,分明有失莊重,過於輕薄,不合請士之道。衛樞著即往後撤了撤,在太後夠不著的地方,低頭跪著,一言不發,臉色冷了下來,代表著她對這種行為的不滿。
太後輕笑道:“看來,你還真是位名士,有些風骨,不卑不亢的,這很好。”說著叫了聲來人,一個雙手捧著花奇楠木龍鳳雕花托盤的侍女,恭恭敬敬的跪在一旁。
太後將托盤上蓋著的蓮花暗紋綢揭開,露出一對兒雕琢精美的薑華玉,一對配合在一塊,是個圓月形,拆開便是兩個半月形。左為睚眥,又為霸下,龍生九子當中一凶一善。
“公子愛玉,哀家就贈你一對玉。這是新玉,從未示人,今日就贈給公子。願公子把握好分寸,亦凶亦善,你要好自為之,到底該怎麼做,你要心裏有個數兒。”
昂蘇國貧弱,也便是如此吧,太後賞人,也不過是薑華玉,玉髓,羊脂玉這等上品都是少見,不誇大的說,昂蘇國的國庫,甚至及不上金樞名下司庫,實在可憐。
衛樞將那玉接了,道:“太後恩典,下臣銘記在心,太後囑托之事,臣定然竭盡全力,萬死不敢有所懈怠。”
“很好,你去跟大王說,公子壽的事兒,哀家不管了,男兒家不經曆磨難,將來如何在世上立足?”太後撐著桌案,勉強站起身,身上的骨頭哢哢作響,似乎因為風燭殘年而日漸脆酥。太後撣一撣衣袖,到後殿去了。
衛樞打開太後宮中大門,刺眼的陽光慷慨的傾撒下來,昂蘇王仍站在門口,他麵上滿是期待:“太後怎麼說,她老人家還好嗎?”
衛樞作揖而拜,似是改天換地,久別重逢:“臣,不辱使命。太後說,公子壽,應該去曆練一番。”
昂蘇王有些吃驚,呆呆的站在原地,手腳慌亂,不知所措。他雖然年近古稀,卻遠不如盧郅隆和衛樞這等年輕人穩重,難怪做了幾十年王,竟然會荒唐道假扮宦官來試探外臣的境地。
“太後當真如此說?”
衛樞點點頭,麵上沒有絲毫波動:“是,太後同意了。”
“這,這這這可,這可是難得一見,”昂蘇王指著太後寢宮笑道:“老太太難得同意這樣的事兒。衛卿家,你是怎麼跟太後說的,怎麼別人說不行,你說就行了?”
衛樞垂下眼瞼,望著青磚地麵上灰蒙蒙的一片,她也不知如何回答,太後和自己的交易雖不是什麼卑劣不堪之事,卻也不成文,上不得明麵。便自謙道:“臣是僥幸而已。”
昂蘇王一手阻止,一手跨在玉帶上:“不,不不不,別人說不動是常事,你說的動亦是尋常事。你是誰啊,衛樞啊,名震列國的名士啊,若沒有個翻天覆地的本事,何以讓列國臣服啊?”說著不住的撫掌。
衛樞偷眼觀瞧,白發蒼蒼的老人,做這樣激烈神態實在少見,仿佛頑童一般,亦不敢勸阻,也不好打斷,索性不說話,站在一邊。
本來詐術便是君子不齒的下流行跡,而今見列國諸王皆不可扶,扶持恐怕禍亂天下,心中的負罪感也減輕了許多。
“衛卿家正當少年時,寡人雖是風燭之年,能在此時得一棟梁,實在是昂蘇大幸。”昂蘇王隻顧自言自語的歡喜雀躍,猛一打量衛樞,神情不甚自得,便收斂了笑容,問道:“衛卿家,你在想什麼?”
衛樞一手扶著玉帶,一手背在身後:“臣在想,臣來到昂蘇國,算是來對了。”
“怎麼說?”
“昔日臣為百玦盡心盡力,散盡家財,最終不過是莫須有的罪名將臣驅逐出境,”說著,向昂蘇王一拱手:“恕臣不敬,當時,臣義憤填膺,心想尋一弱國,憑借十年之功,將弱國變成強國,與百玦抗衡,於是,臣就來到了昂蘇國。誰知陛下如此賞識,恩簡上卿,臣竊為私心所不齒。願傾盡所有,富強昂蘇。”
衛樞雙膝跪下:“願以十年之功,讓昂蘇國稱霸列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