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樞一個人站在太陽下,心中隱隱的刺痛感,壓抑,前所未有的壓抑,仿佛要在一瞬間迸發出來。衛樞怔怔的站在巷道上,默然望著空無一人的宮門。
“我為什麼要留下,我不能留下,否則我會發瘋。我就是在這個時候,親手殺了自己的妹妹,害死了自己的侄兒。你要我怎樣麵對,我不可能麵對。”衛樞呢喃一陣,隻見瑞公公一路小跑奔自己而來。
瑞公公朝自己施了一禮,手中拂塵一揚:“侯爺,陛下讓奴才送您出宮。”
衛樞點點頭,終於回過神來:“瑞公公,王後她怎麼樣了?”
“嘿呦,還能怎麼樣啊 ,”瑞公公歎了口氣:“侯爺,您想想,六個月的孩子哪裏活得下來啊,不過您的藥到真有用,聽太醫們說,他們從醫幾十年,都沒見過如此管用的保命丹。”
“為什麼會忽然就臨產了呢?”衛樞心中懷疑,隻望著瑞公公。瑞公公會意,細細想了想:“哦,或許是有人做了什麼手腳,收生嬤嬤說,那胎兒一生下來,就麵上青紫色,說是有人下了毒,就算是足月,孩子也活不了。”
“下毒!?”衛樞一驚,一個踉蹌,差點摔在地上,瑞公公一扶:“侯爺您當心。”
衛樞隻覺得天旋地轉,曆史總是驚人的相似,妹妹死去那天,她的孩子也是渾身青紫色。身後萬重宮闕,富麗堂皇,煙柳畫橋,景致駘蕩,而今見了隻覺得一陣陣蝕骨的陰風從背後襲來,陰森森的令人惶恐。若說朝堂之上,衛樞是手腕強硬,法不容情,那麼後宮之中的哪一位便是狠辣陰毒,卑鄙下作。
盧郅隆抱著嶄新繈褓中那個柔弱的胎兒,一個還未齊全的孩子,一個還未睜開眼就永遠閉上了眼睛的生命。元紓還虛弱的躺在床上,一團錦繡襯得她無比嬌弱。
侍女嬤嬤連同太醫們跪了一地,似乎一瞬間,滿室都失去了語言的能力,除了低頭不語,便是麵麵相覷。
元紓一直睡著,直到月色侵染了樹梢,宮裏掌了燈,她才悠然醒來:“陛下。”說著便要掙紮著坐起來,盧郅隆一把將元紓攬在懷裏。
“陛下,讓妾看看咱們的孩子。”元紓眼中盈盈光亮,虛弱的抬起手來想要接過那軟香的繈褓。
“你想要什麼?”盧郅隆盡量壓抑著自己的情緒,不願讓元紓更為傷懷。
元紓疲憊的一笑:“妾想抱抱咱們的孩子,可是妾沒有力氣。”
“還是不要了,”盧郅隆一手將繈褓遞給侍女,一邊將元紓裹在柔軟的孔雀毛金線鴨絨被裏,雙手緊緊把元紓抱在懷裏。
“陛下,妾想看看孩子。”元紓微微掙一掙,隻是盧郅隆把自己箍得太緊,動彈不得。
“紓兒,咱麼以後還會再有孩子的,”盧郅隆輕聲安慰著元紓,元紓身子一顫,一把抓住盧郅隆的臂膀:“陛下,你說什麼?這話是什麼意思?我要看看孩子,我的孩子,讓我看看!”
“元紓!”盧郅隆的態度一時變得強硬:“你不要無理取鬧。”
“妾,無理取鬧?”元紓惶然,仿佛重新認識了盧郅隆,眼前這個從前相敬如賓的丈夫眨眼就變得如此陌生,元紓呆呆的坐在床上,說不出話。
盧郅隆一狠心,甩門而去。
元紓仿佛死了一半,一言不發,侍女嗚咽著想扶她躺一會兒,元紓卻推開了她,半晌才愣愣的問:“我的孩子是不是死了?”
侍女臉上豆大的淚珠兒撲簌簌的流下來,強忍住點了點頭:“王後,陛下不是因為這個生您的氣,您還是好好將歇一會吧,身子骨要是垮了,隻會讓陛下心疼啊。”
一盞盞石台宮燈立在院落裏,把青石路照的通明,這條路通向大門口。他選擇離開,並不是想傷元紓的心,隻是衛樞白天的話實在有理,他不得不顧忌,有時候遠離,反而意味著愛的更深沉。
瑞公公引著太醫院院首來回話,盧郅隆正站在院子裏。
“陛下,侯爺送來的藥,臣看過,確實是天下難求的上品,既可以是救命丹,也可以補身子,對王後的症狀確實有奇效。”院首望不見盧郅隆的臉色,隻好報喜不報憂,盡量說些好聽的以保住自己的命。
“寡人知道。”盧郅隆露出一個疲憊的笑。
“隻是,下臣罪該萬死。王後從此,再也不能生育了。”院首擦擦頭上的冷汗,輕聲回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