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人世死前惟有別(1 / 3)

德功終於得償所願留在繁華而舒適的王城,冬日的腳步輕盈而又厚重,緩緩降落,雪花的精英和純潔給這個原本沉重蒼老的宮裏帶來無限的快樂,然而積少成多的快樂,彙成了人們無限的焦慮。

剛一入冬,宮裏增多了幾十批掃雪的宮人,他們麵對著宮牆,用細竹枝紮的掃帚一下一下的把原本潔白厚實的雪地毯,撕扯成一團一縷的醜陋的舊絨線。

處死趙勝後,安之再拿起劍,竟然產生了抵觸的情緒,並非是不愛劍術,而是趙勝帶給她的陰影厚重而惡心,而且無處不在。再讀到杜甫的詩篇時,不自覺地就會想起《觀公孫大娘弟子舞劍器行》接連就會想起趙勝那令人厭惡的嘴臉和他說過的令人鄙夷的甜言蜜語,頓時便不想練習。

又想起自己曾經放低身段和他相處的時光,一度令她不堪回首,對於情感強烈的排斥是安之陷入無知與困頓,在困苦最深層的沼澤裏淪陷著安之少女時期對與認同的渴望,以及她本應純真和諧的青春。

安之的一直央告,太子煩的無可奈何,隻得又給安之偷偷拿了幾卷兵書敷衍搪塞。一來二去,安之的劍術終未習成,隻是指東打西,因勢利導的本事更加見長。

當房簷上的積雪一滴一滴的消融,柳條也爆出了嫩芽,春日漸漸來了,如一個輕柔的女子,披著薄如蟬翼的細紗,在微涼的曉風中舒展蓬鬆的烏發。人們常說春天是愛情的季節,這個曾經信以為真的傳說在如今聽來卻是細細的晦澀。

戴姬一日叫了安之前去說話。在戴姬重新裝潢的宮殿裏,安之聽著戴姬講起英兒來信中所說的美滿的愛情。

百玦王年輕,生的英俊,對英兒更是愛如珍寶。

英兒用滿心的喜悅和愛慕書寫和他對於自己丈夫的信賴,以及對自己婚姻的滿足。

戴姬笑道:“堯讓之妻前日進宮來見我,托我轉交給你一些禮物。”安之詫異道:“所為何事呢?”戴姬笑道:“你看看。”一麵令人送上了幾個墨綠色錦緞的小盒子,輕輕一個打開象牙別。

裏麵是一塊雕琢著蓮花圖案的玉佩,串著幾顆青灰色摻些墨綠的賀蘭石圓珠,下墜著碧玉平安扣的紅色流蘇。安之正凝視著玉佩,戴姬笑吟吟的打開另一隻盒子,粉紅色襯布中靜靜地臥著一對婉若凝脂的玉鐲。

戴姬道:“怎麼樣,可還喜歡?”安之依舊凝視著盒子裏的東西,沒有回應。戴姬笑著合上蓋子道:“意下如何?”玉鐲玉佩都是定親的信物,男子送女子這些便代表著有意提親。

安之低著頭半晌道:“安之,孝期未滿。”“自然。”戴姬打斷道:“孝期滿了以後再行嫁娶之禮。”

安之自知此事容不得她考慮,如要活命,除了答應沒有別的選擇,便端正道:“母妃覺得合適,我自當從命。”

戴姬笑道:“放心,堯榮公子容貌俊秀,性情溫良,將來子承父業,這可不乏是一個好的歸宿。”

安之聽到戴姬說容貌俊秀一詞,心底不禁刮起一陣旋風,趙勝醜陋不堪的麵孔又一次浮現在眼前,安之第一次深刻的感到恐懼,一種對於情愛和婚配的排斥重重的壓在她的心頭。

剛走出門口,一陣刺眼明媚的春光晃得人睜不開眼。

安之感到頭暈,雙手也在發麻。

一個令自己害怕的題目再一次沉重的擊打著安之對於生活僅存的依戀,究竟是要在一潭碧綠的死水中漸漸枯死,還是到外麵去嚐試在新的天空下行走?究竟是在自己對於婚姻的惶恐中迷失自己,還是逃脫桎梏尋找新的生活?

安之在顫抖中思量著這個沒有答案的問題,一夜未眠的她終究沒能決定,第二日晨起梳妝時,隻見雙眼下隱隱的泛著青色。

婚姻,正如深沉而又令人恐懼的龍海,表麵平靜,安詳,然而卻無法探知它的內心,一旦掀起巨浪,就會將人永遠埋葬。大業兩個字卻像一座百丈高山,沉重的壓在安之心頭,橫在幸福的麵前,使快樂逐漸褪色,進而遠去。黑暗嗬,無情嗬,人心中的善良與美麗嗬,在交替演繹著,某一個時代,某一類人的真實心理,和那惴惴不安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