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呐喊,人潮湧動腳步聲,踩在地上的坑窪裏,濺起的泥水沾在衣角也無人在意。
這裏是疫區,一日三餐隻能靠著朝廷施粥度日的疫區。心中恍若有什麼轟然倒塌,是啊,這裏是疫區。頓時間,燃在周詳心裏的星火明明滅滅,幾乎熄滅,忽爾又明亮起來。血海深仇未報,他豈能就此放棄。
主意一定,周詳強行撐起身子,拿起擱在地上的破碗,跟上同帳內陸續走出的腳步,前往帳篷外施粥的空地。
還沒等的周詳靠近,前方排成長龍的隊伍忽然起了混亂,衣衫襤褸的流民不知因何事同朝廷的士兵扭打在一起。熙熙攘攘的人群,嘈雜如一陣風,卷過去後周詳一個字也沒聽清楚。反倒是將耳邊依稀傳來的竊竊私語,聽的明明白白,
“這梁子紹也真夠蠢的,這鬼地方既然被劃為疫區哪裏還可能是什麼風水寶地,梁坤生的這麼一個兒子,也真是夠倒黴。”
“不是他蠢,是我們大人英明。沒有這場騷動,我們怎麼有機會混進來,別說了,快找出那小子,除掉他我們好離開這鬼地方。”
“也是。”幾句不著邊際的了草交談之後,再無下文,卻也足夠讓周詳心慌。胡亂從地上抓幾把泥土抹在自己臉上,顧不得前方到底發生何事,周詳疾步竄入到騷亂的人群中。心裏也是明白,對方是非置自己於死地不可。
這裏是也不能呆了。
眸光謹慎的環顧下四周,周詳發現後來湧上來的流民隻是一味往前衝去,與同伴一齊跟士兵扭打在一起。有一些亦是如自己一般,根本不知道發生何事。照這樣下去,流民很快就會士兵製服,那樣自己定然是沒有生路。但眼下的人群都扭成一團,若他獨自一人往外跑,必然會被人看出端倪。
想了想,周詳心生一計,故意扯開嗓子,高聲大喊,
“大家快跑啊,他們是要把我們關進大牢的。”聞言,扭成一團的人群此起彼伏的發出驚呼,慌亂之下,人群散開分成幾股人流四處流竄。
“什麼,大牢,大家快點跑。”
“大家快點跑啊。”雜亂的呼喊聲一聲接著一聲,局勢亂不可言。趁此機會,周詳跟著亂跑的人群,跑出疫區。
狂奔在城內銀白色的官道上,周詳不敢再走大道,竄入小巷,沿著記憶裏出城的小道奔跑。空空如也的腹中,饑餓侵襲直上,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勢也一並襲來。周詳不敢停歇的腳步,全憑心腔裏灼燒的仇恨之火支撐著。
終於,體力被壓迫至極致,在臨近城門的巷子裏,周詳癱倒在地。意識消失的前一刻,他分明的看到城門就在眼前。耳邊恍惚聽見一道清脆的女音,
“公子,這裏有個人。”
是誰?
周詳醒來之時,周身真真隱痛,頭昏目眩,舉目四顧,茫然不知身在何處。
一間馨暖流香的廂房,半幅珠簾低垂。應是深夜,與人齊高的紅木刻成木蘭花的燈座上點著長燭,燭光罩在室內瀲成一潭清輝,夜風薄涼,寂靜無聲。
周詳試著撐起身子,發現身上的傷口已被處理過,沾著血跡汙泥的衣裳也被換下,幹淨的衣衫上有著淡淡的藥草清苦味。抬頭環視,珠簾隔開的外室隱約可見跳躍的人影。正想開聲詢問,突然聽見外室傳來一聲低低輕笑,
“你醒了?”
珠簾被穿過來白皙長指挽開,蕩出清脆的聲響,來人腳步輕漾,細細縷縷不染纖塵。一身淨白色的絲袍,如夜裏攏開的一襲青煙,衣角掠過之地,泛起漣漪點點。三千青絲,隻用玉冠束起,鑲綴其間的圓潤白玉更襯的那張容顏清麗脫俗。
雖是做男子裝扮,也不難讓人看主人乃是如玉紅顏。偏生與生俱來的高貴清華如月華傾瀉,壓人眼眸,讓人絲毫移不開眼。
周詳驚歎之下目光呆滯,半晌方說出一句,
“多謝姑娘出手相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