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家酒鋪隻有老板娘,沒有老板。
每天傍晚,老板娘忙完店裏的事,總要提一把椅子到店門口抽煙。一般她剛坐下,旁邊等待多時的混子就會把火遞上來,這時老板娘才不慌不忙地把煙紙拿出來,又不慌不忙地裹起煙葉,一切停當後,這才笑著湊上火。但這是窮人抽煙的法子,來自東邊的富有客人最見不得這些西邊的窮人裹煙的樣子了——他們從來隻抽現成的煙杆。阿金卻特別喜歡老板娘麵對著斜陽裹煙抽煙的樣子,看她修長的手指慢慢地裹緊煙葉,阿金的心也被裹緊了。
阿金肯定是想當老板的,這條街上的混子都想當老板,可惜的是阿金和這條街上的混子的夢想都不能實現了。
今天的生意很好,馬廄裏擠滿了客人們的馬,院子裏十幾張桌子擠得滿滿當當,害的老板娘多忙了一個時辰才閑下來抽煙。照例與混子們談笑了幾句,老板娘回頭望了望店,叫到:“阿金!來口茶!”阿金連忙倒了一杯茶急急地送過來,老板娘看著阿金,輕笑著說:“過來,與你說個事。”阿金心裏一喜,應了一聲,走到老板娘跟前。
老板娘揉了揉手,問:“阿金,你到我這兒幫工有多久了?”
“大半年了。”阿金答道。
“你知道幹我們這行最重要的是什麼嗎?”
“看人。”
“對了。你來看看,今天咱們店裏來了些什麼人。”
阿金回頭略掃了一眼院子,說:“西首那位少俠是位貴客。”
“為什麼?”
“他旁邊坐了個人,一言不發,隻是給那為少俠斟酒。嘿嘿,說不定是哪家的大少爺跑出來玩了。”
“那東首那幾位呢?”
“那位爺,恐怕不是官家的人。”
“何以見得?”
“剛才跑堂,無意間聽見他們說什麼‘主君’,又說什麼‘應天’。”
老板娘不說話了,笑容更甚,慢慢又抽了一口煙,問:“你可知他們為何來到這裏?”
“東天脊那邊,不是有什麼名劍會嗎?怕不是為了這個。”
老板娘點點頭說,“不錯,正是為了名劍會。”
突然院內一陣嘈雜,旋即響起一陣劈裏啪啦的聲響,阿金往店裏一望,隻見下首一個虎背熊腰的漢子挺著胸膛喘氣,一個瘦小的女子跌坐在地。整個院子裏的人都往這邊看來。阿金心道不妙,趕忙上前詢問何事,那漢子喝道:“這賊女偷我錢!”
那女子撕心裂肺地叫道:“他騙人!”
阿金心一沉,對女子說:“到底怎麼了?”
那女子哭啼著說:“我剛才結了賬出門,走到他旁邊時,我的手帕一不小心掉了,他說幫我撿···沒知曉···手卻摸到我腳上···”
聽得此言,眾人皆皺眉,有一兩個忍不住要發作。
那漢子漲紅了臉,說:“你這女賊,嘴巴怎如此厲害!我什麼時候撿過你帕子了?”
阿金道:“這位爺,大家出來走動···”
那漢子睜大眼瞪住阿金,說:“去你的!”
阿金握緊拳頭,看向老板娘,老板娘卻還在抽煙。
東首那位少年驀然站起,喝道:“休要撒野!”
眾人眼光都轉向那位少年,隻見他一襲灰袍,目光灼灼,正盯著那個漢子。少年旁邊那人也慢慢站起。
那漢子叫到,“這位小爺,你可不要多管閑事!這賊女巴不得你來趟這渾水!”
那少年朗聲道:“路見不平,自要相助!”
那漢子怒極,順手從桌上抄起一碗,劈臉向那少年砸去,眾人沒料到這漢子竟如此魯莽,隻得看著那碗朝少年砸去,阿金和眾人看著那少年旁邊的男人,猜想他會如何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