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否問將軍一個問題?\"馮姝略微仰頭,對李陵道。
李陵先是一愣,而後淡淡道:“公主請問。”
“請問將軍現在是漢人還是匈奴人。”她問這話的時候沒有給李陵多少準備時間,李陵沒想到麵前的這位會這麼問,愣住了,這個問題他想了許久依舊沒有答案。此刻任何人問他恐怕也是沒有答案的。
一種刺骨錐心之痛,至心的地方彌散開來,李陵雙眉緊鎖,眸中黯淡,半天沒說出話來。
“那你是什麼人。”馮姝毫無防備,李陵趁著此時問道。他目光依然暗淡,似乎在質問馮姝,也似乎想要從中得到答案似的。
“自然是漢人。”馮姝眼神堅定,看著李陵淡淡道。兩人目光相接,李陵透著那明眸似乎探查到什麼,那是一種淡淡的決然,一種隱藏在深穀海底的決然。與自己的孱弱與矛盾相比,她是如此的堅定,頑強,而不可催滅。
眸中光線更加暗淡了,漸漸的像是沉默在貝爾加湖河底的,一種永遠無法伸出的東西,李陵不說話了,帳內又一種死寂般的沉默。
馮姝向鄭吉遞了個眼色,鄭吉眨眼一下,這會兒他並沒有猜出眼前女子是什麼意思。轉頭朝上坐不說話的李陵看了看,鄭吉道:“將軍也許站在漢人的立場,也許站在匈奴的立場。今日帳中就我等三人,鄭吉不如與將軍立個君子約定。”
挑眉看了看鄭吉,李陵略有驚詫,馮姝更是一驚,轉頭看了看鄭吉,不知道他要做什麼。
“我於將軍單打獨鬥,一劍定勝負,若是鄭吉僥幸贏了,請將軍立即放我等離開。若是鄭吉武功不濟,於這眼前人等自然會一死以謝大漢。”鄭吉堅定的眸中傳達著非勝即死的訊息,指了指帳外劍拔弩張的一群屬下,定定道。
他這樣一說倒把眼前的李陵和馮姝都嚇了一跳,李陵更加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了。像是忽然想起自己出征匈奴時英姿勃發的模樣,腦海中閃過二十多年前生死拚殺的血腥場景,還有那一群與自己並肩戰鬥,雖百死而不願投降匈奴的驍勇將士們。
那一日,李陵清晰記得,他隻有幾千人,而對方匈奴士兵好幾萬,他們奮勇廝殺,為了打敗匈奴士兵,為了保衛家園,不斷有人為此流血犧牲,一個一個鮮血濺出,一個一個頭顱被斬下,哪怕最後還剩自己一個,哪怕鮮血早已染紅全身,李陵仍然不忘誓死抵抗,拒不投降。
蒼涼的眸中渾濁了,像是什麼東西蒙住了雙眼,李陵忽然輕輕歎息一口,道:“我答應你。”他這樣回答倒是沒讓鄭吉和馮姝大吃一驚。也許他們原本就是這樣猜想的,當看到李陵淚眼模糊之時,更加確定了自己心中所想。
畢竟李陵是不想傷害他們的,畢竟他還是漢人,但為匈奴辦事,他又總不能當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就這樣放他們離開。
一群人閃開讓出一條道來,李陵和鄭吉向自己的屬下重複了剛才在帳中的對話,地下都沒人說話了。就這樣靜靜看著,看著兩個男子紛紛走到雪地中央。
“這把劍先借給你用吧。”也不確定鄭吉能不能贏,馮姝為以防萬一,將自己手中的青銅劍奉上,鄭吉顯示遲疑了一下,而後一把接過,雖說是君子協定,但戰場之上非勝即死,他不可以失敗。便是如此小人一回也是為了大漢,大丈夫能屈能伸還在乎這點。
李陵看了看馮姝遞過去給鄭吉的青銅劍,倒也沒說什麼,習武之人自然是看的出那把劍的價值的,但李陵心裏清楚,他的武器也不是一般武器,為公平起見,鄭吉用這把劍也許正合適。李陵到底還是君子。
“呲呲”兩把利劍同時出鞘,今日一戰必定揚名,鄭吉率先出劍劍氣橫掃,地麵的白雪被卷了起來,少量的雪花和著劍氣,順著利劍的方向向李陵直直刺來,李陵一臉鎮定,橫劍在胸口擋開,而後單腳跺地,踩的地麵一個大大的腳印,全身便飛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