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九章 裏邊,外邊,他從不失約(2 / 2)

這是墳,是墳墓,隻不過十分的粗陋,不像是那些經過修葺的氣派的墳墓,與尋常人家沒有什麼不同。卻又比尋常人家還不如,因為墳墓的主人在裏麵,而這裏,主人不在裏麵,埋葬著的隻有屬於他們的衣冠。

說得上是屍骨無存。

嶽飛的墓在中間。

人還活著卻又看到自己的墓是什麼感覺?嶽飛沒有多大的感覺,因為死在裏麵的就是嶽飛,即使他隻是一個影子,但他就是嶽飛。

或者說,嶽飛這個名字雖然是屬於嶽飛的,可那些報效國家,壯懷激烈之人,他們都是嶽飛,並不以功績多少,出身如何而做評價。

放下食盒來,嶽飛低頭,長槍在肩上一個偏轉,槍杆掠過脖頸,從左肩轉移到了右肩,掛著酒壇子的那一頭落進了右手中。

解下酒壇子,長槍往地上一立,陷進了地麵,筆直的矗立著,揚起一陣沙塵。

打開食盒,食盒裏麵有著嶽飛準備好的各色菜肴,四個空杯子。

將菜肴都擺放在墓前,三個空杯子也依次排開,最後一個杯子擺放在自己的麵前。

嶽飛揭開酒壇的封泥,往四個杯子裏麵倒酒,最後也不管腳下是泥土與枯草,一屁股坐了下來。

他舉起酒杯,遙遙一敬,將酒水一飲而盡。

嶽飛以前不喝酒,在軍中不能夠飲酒,平常的時候更是飲酒極少。但是現在,他喝了,不僅喝,平常時不時的還會來上一壇。

所以他會說,他已經不是嶽飛了。

酒中真滋味便是醉,可惜的是他很難醉,即使醉了也還清晰記得那些過往。

“又見麵了啊,老夥伴們。”放下酒杯來,嶽飛注視著前方,低聲說道。

嶽雲雖然是他的兒子,實際上他們是父子,也是朋友,還是一同戰鬥的同袍。

他的影子,最了解他的人之一,同樣是朋友,也是一同浴血戰鬥的同袍。

張憲,他的發小,一路相隨,最親密的朋友,能夠將後背放心依托的人。

現在,他們在裏邊,他在外邊。

生與死之間,有時候如此的近,裏邊與外邊。有時候又是那麼的遙遠,如隔了一層天涯,永遠不見,觸摸不到。

嶽飛舉起三個酒杯中的一杯,一敬,將其中的酒倒於地麵。如此反複,三個酒杯已經空了,隻餘下被酒水浸濕的地麵,以及空氣中彌漫的酒的氣味。

他們應該喝不到。

這是很早之前,嶽飛對於死亡的理解。而現在,他卻也會天真的想到,他們應該喝得到。

他又給空杯子倒滿了酒。

酒的滋味,或者是他的情緒,在胸腹間沉澱,有些醉人。

嶽飛每年都要來這裏兩次,一次是春天,清明節來這裏,清除生長在墳墓周圍的草木。

另一次是現在的這個時間段,秋天,來做告別。。

他要往北邊一行,去到抵抗異族的最前線,不知道下一次還能不能來到這裏。所以他這個時候來,來喝酒,來看看他們,也來做一個約定。

他希望這一次依舊不能夠失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