堅毅的花-另一個男子(1 / 1)

時光匆匆,歲月悠悠。半年的時光說長,仍舊短得令人無法徹底忘卻過去;說短,卻又長得足以改變很多事了。

豔陽下,一個女子正蹲在草叢中,辛苦地拔著雜草,她的神情是那樣的專注以至於沒留意由遠至近的腳步聲。

無淚!一個柔和輕暖的男聲自女子頭頂傳來,正午的溽陽最要不得,妳怎麼又說不聽了呢,到了傍晚這草還是那麼一丁點長,不會偷偷拉高的,先來休息歇會吧,晚點我幫妳弄。

無淚聞言,抬頭淺淺一笑,我撐得住的,這葵花就要結苞了呢,被稗草吸掉養分可不好,得趁早拔起。二爺,你才剛回來,先進屋午膳吧,我將這附近的草拔完便也進去了。

這……也罷,唉,老說不動妳。男子低歎,望著無淚固執的麵容,不再勸阻,踩著一貫的溫雅步伐離開了。

無淚是他與大哥在段府門口撿到的,約莫半年前,他們受邀前往段府參加喜筵的那晚,由於新郎提早離開,許多賓客見沒趣也就草草用完餐離去了,他則陪同大哥與段左淵閑聊,三個大男人這一聊居然聊到了午夜,他們驚覺時間後草草告辭,誰知出了段府大哥竟然被個東西給絆倒了。

他上前一看,那個東西,竟然是名女子!她臉上滿是哀戚的淚水,神情是令人心疼的木然,雙眼沒有焦距,就這麼的伏倒在路邊,肩上還掛了個包袱,他欲扶起她時,聽見她說,“不用了,天地之大,竟沒有我可以容身的去處!什麼都是枉然、枉然、枉然了……”

那模樣、那話兒,再再都讓他們起了惻隱之心,於是他們便將她一道帶回家了。

剛相處的那個月,她沉默寡言得可以,彷佛對任何事物都失去了興致,不言不笑,就像個會走動的空殼,嚇得他與大哥戰戰兢兢,鎮日擔心她會鎖在房裏自殘!

而後就在某天早晨,她忽然笑臉盈盈地同他們打招呼,像忽然想通了一樣,開始同他們交談,主動幫忙打理家務,有時也接手料理三餐,還跟他們在屋外討了塊地,要了些工具,開始種起花來。

男子又是一聲低歎,抬起頭來看見刺眼的陽光,舉手擋住,邁步進屋。他不認為現在這樣的無淚是正常的,在她的笑容背後,他感覺不到真摯的快樂。從段左淵那,他多少聽聞了一些無淚的事跡,他不明白,是怎樣深刻的情感能讓一名女子如此的癡傻,但很多事情,他站在一個外人的立場是不好置喙的。

段家是她的心結,也是她的禁忌,是他們之間彼此不敢碰觸的話題!他想,她依舊不如表麵上顯現出來的淡然吧,真不在乎的事務,情緒是掀不起任何波瀾的。會怨會嗔會逃避,就表示傷口依舊在那裏,還無法結疤愈合。

又再度一歎,男子感覺自己像極了憶起往事便黯然興歎的老人!

在他進屋後,遠遠地,無淚從花堆中抬起頭來凝視著他適才走過的那條路。

二爺……

一道暖流猝不及防地劃過她的胸口。

“為什麼妳要選葵花的種籽呢?這片沃土,種葵花是浪費了,栽個芍藥不是更好?”她驀然想起她剛開始鬆土時二爺好奇詢問的溫雅麵容。

因為,芍藥太嬌柔,葵花更堅毅、更有生命力啊,就算隻有自己一株,也能耐住日曬雨淋,撐起一片天地;因為,它是如此陽光,讓人感覺溫暖……就像二爺你……

她輕撫著葵花莖發怔。又是個寧靜的一天啊……可以的、她可以的,沒了那個男人,她必定能活得更快樂、更好……她要活得自信光采給那些人看,當初,是她自己選擇離開的,而不是被人拋棄!

同一個時刻,另一個花圃內,一個男子也怔怔地盯著眼前的花莖。

竟然……開花了啊!隻是種花的人,已經……不再回頭了……

他往上看去,一簇簇繁複白絢的花叢迎風搖曳一季的燦爛,花尖的那抹白,白得清幽淡雅、白得別致出塵,白得讓他胸口急遽地抽痛!

天涯海角,妳在哪裏……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