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正春聞言歎道:“古往今來從書中讀到百姓之疾苦,令人聞之傷心落淚,但見之更令人觸目驚心。所謂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正是如此了。咱們這一次進京要將這裏的情況稟告給大宗伯!”
“正是大宗伯必能夠為民請命,他必會主持公道,解決這漕運難題。”
三人此刻達成了一致。
就在翁正春,史繼偕,畢自嚴三人進京的時候,這一次沿運河數縣罷工之事,地方早已經通過加急稟告至京。
地方官員的奏章抵至內閣時,王家屏當即是吃了一驚,一時不知如何處理。
以往的內閣遇到了棘手的事,一般都是首輔與幾個閣老之間商議,但是咱們這位首輔遇到棘手事時竟是無人商議。
次輔趙誌皋不管事,三輔張位還未抵京,所以王家屏在內閣一直是沒有幫手。
王家屏當即道:“請漕河總督付知遠到閣一趟,他到之時,再請次輔到公堂議事。”
不一個時辰二人都到了,王家屏來到公堂,一見二人道:“兩位大人,漕船出事了。”
當即王家屏細細說了一遍,連趙誌皋臉色現在也是很凝重。
付知遠道:“不意我剛剛到京,竟出了鬧漕這樣的事。”
趙誌皋道:“漕台剛剛至京,那麼既出了漕船不能回空之事,要先問責漕運總兵。”
王家屏道:“問是要問的,但眼下運河這麼多地方鬧漕,以至於漕船不能按時回空,如此明年就不能兌運開行。”
“立即平息此事不行嗎?”
王家屏搖了搖頭道:“這一次鬧漕來得實在突然,聽聞拉纖的纖工都將纖繩丟在縣衙門口,幾乎堆成了山,現在運河沿岸沒有一個人肯為運船拉纖,如此看來這些漕船最少要耽擱半個月。”
付知遠道:“現在漕船回空逾限已是既成事實,就算將漕官,地方州縣題參治罪,也是無濟於事。”
“若是明年漕額不足,那該怎麼辦?”
“是啊,漕額不足,天子必將怪罪,如此怎麼是好,真是令人腦殼子疼!”趙誌皋搖了搖頭,顯得很頭疼的樣子。
“本輔召兩位大人前來,就是要好好參詳一二。”王家屏出聲道。
趙誌皋到這裏就不說話了,顯然閉上眼睛在很認真的沉思。
王家屏對趙誌皋向來是恨鐵不成鋼,現在隻能求助於付知遠道:“付漕台,眼下唯有你能拿出一個法子來。”
付知遠點了點頭道:“為今之計,一是立即令地方州縣催運,讓漕船盡快回空。二是在有些漕船無法回空之下,想個辦法如何補足明年的漕額。首輔可否讓回空逾期的地方漕糧變價繳納。”
王家屏搖頭道:“漕糧折銀,地方一定要賠一筆,朝廷再買糧又推高了京畿的糧價,這是一個兩相欠的法子。再說這放在以往隻是幾萬,十幾萬石的漕糧變價,但這一次幾十萬甚至上百萬,數額實在太大。”
付知遠想了半天,最後道:“看來那唯有用林宗海的辦法了。”
王家屏聞言眼神一亮道:“漕台的意思是如大宗伯所言實行海漕。”
付知遠點了點頭道:“確有此意。”
王家屏猶豫道:“可是自廢除海漕後,原先打造的海船也與遮洋總分散到各衛,僅存的遮洋船也是年久失修,倉促之間朝廷哪裏有遮洋船可用。”
付知遠道:“這我也不知道,不過元輔請大宗伯來一問即知,他心中對於海漕之事可謂早有方略。”
“正是。”
王家屏想到這裏,當即派人去請林延潮。
不久林延潮是風塵仆仆地趕到內閣之中。
他一見王家屏即問道:“聽說運河出了大事?”
王家屏點了點頭道:“是啊,本輔現在也是為此焦頭爛額,宗海先坐下說話。”
林延潮與付知遠二人陪坐下首。
付知遠當即將運河罷工的事與林延潮說了一遍。
然後付知遠道:“朝廷一年的漕額是四百萬石,但若漕船再不能按時回空,如此下去明年的漕額恐怕會短了幾十萬,甚至上百萬石之多。”
林延潮當即道:“鬧漕此乃地方官的失責,必需予以嚴參,該罷官的罷官,該革職的革職!”
王家屏道:“現在嚴參也是無法挽回明年漕額不足的事,本輔正為此發愁,故而請宗海來商量一番。”
林延潮聞言當然明白王家屏言下之意,但他不能一下子將自己心底打算挑明。
林延潮沉吟一番然後道:“依我淺見,為今之計,就是將不能按時回空的漕船留在地方,將明年漕糧變價為銀繳納給朝廷。”
王家屏道:“此事我方才與付漕台商議過了,這是下策,萬不得已朝廷不會允許地方漕糧變價。”
林延潮聽王家屏這麼說,又見付知遠給他點了點頭。
到了這一刻林延潮也唯有道:“那麼也隻有唯一的辦法,走海漕補足明年的漕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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