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延潮聞言問道:“那在下是什麼?”
“權臣!”
林延潮失笑,然後正色道:“邸下的漢話仍未學到家,這比喻太不恰當了。”
林延潮在朝鮮館呆了這麼久,會同館裏的眾主事,大使,副大使們都看見了。
會同館主事親自將林延潮送到大轎上,然後低聲道:“啟稟部堂大人,這會同館雖說我們禮部主理,但大使,副大使都是由兵部任命當差。”
林延潮道:“本官親自來會同館,就沒想過避諱什麼,兵部要說也就由他們說好了。”
說完林延潮上了轎子,然後吩咐陳濟川道:“進宮!”
頓了頓林延潮又道:“你先去探聽一下元輔在辦什麼事?”
林延潮坐在大轎來到了宮中。
林延潮先去東閣坐了坐,東閣是翰林院在大內辦事的地方,都是往日同僚,於是就說了一陣話。
談笑風聲之際,陳濟川來到林延潮身旁低聲道:“元輔正在閣裏辦事,一會就要閣議。”
林延潮點點頭。
過了一會,林延潮即前往文淵閣。
文淵門前的司閽見是林延潮,當即殷勤上前笑著道:“見過部堂大人。”
林延潮問道:“元輔在嗎?”
司閽陪笑道:“正在與兩位閣老閣議。元輔吩咐過了,任何官員不許打擾!”
林延潮皺眉道:“連本官也不許嗎?立即去通報,本官有要事麵見元輔!”
司閽麵色一僵,但見林延潮沉下臉來,連忙道:“小人這就去稟告。”
不久後文淵閣兩扇朱漆大門開啟,林延潮一甩袖子,大步流星地走到文淵閣。
大門裏有不少文淵閣的官吏,這文淵閣閣議僅次於廷議,高於部議。幾位內閣大學士關起門來商量國家大事,何人敢打攪,就算再大的事都是停一停。
眾官吏都是戰得遠遠的,但見林延潮就如此走了進來,見其氣度,根本沒有什麼自己打攪了閣議的想法,林延潮就如此腳步帶風,理直氣壯地就走了進來。
眾中書,孔目,書手不少都是當年與張居正,林延潮在內閣共事過的,知道此子眼下風頭正勁,大家都是退到一旁,讓他直入閣中,連詢問一聲都沒有。
林延潮上橋後,但見文淵閣內孔子銅像前,三位內閣大學士按班而坐。
閣內三位閣老見林延潮健步疾行而來,一並轉過頭看去。
而林延潮此刻已在閣外站定道:“禮部右侍郎林延潮見過三位閣老。”
“進來吧!”
林延潮入閣後站在一旁,首座上的申時行先道:“沈歸德告病在家,禮部無人做主,這時候你不在禮部坐堂,是何等要事著急稟告?”
三輔王錫爵道:“看著林宗伯火急火燎的樣子看來此事非同小可。”
次輔許國笑道:“人都說新官上任三把火,沒料到這林宗伯上任後的第一把火就燒到我們這裏來了。”
二人都是笑了笑,而申時行卻是端茶呷了一口,臉上沒有笑容而是道:“既然是我們幾人都在這裏,有什麼事你就直說吧!”
當下林延潮將光海君的血書奉上,然後將之前倭國向朝鮮借道伐明的事說了一遍。
聽聞此事,許國,王錫爵麵色凝重,但畢竟是宰相城府,並沒有表現多少驚訝的表情來。
申時行道:“你將文書放在這裏,先到一旁休息,我們幾人議一議!”
“是,元輔。”
當下一名當值中書走了過來,請林延潮到一旁房間裏坐著。
然後申時行看向許國,王錫爵問道:“兩位怎麼看這事?”
“朝鮮世子以血書請大明援救朝鮮,此事不小,”王錫爵搖頭道:“但是貴州巡撫方稟告,播州那邊楊應龍有叛亂之向,這邊海東朝鮮又向我大明示警,難道要東西兵事皆起?”
許國放下血書道:“還有寧夏的火落赤部也不安穩,雲南土司暗中也勾結緬國,這東西南北都有憂患。就說朝鮮國這事,別的不言,此人形跡可疑,先是在會同館躲躲藏藏,要麵見天子,我等不許後,又上血書。還是在林宗伯巡視會同館的時候,著實令人可疑。”
“而且朝鮮國並沒有以國書照會我國,僅憑其王子一份血書,實在不值得我們大驚小怪,再說倭國並未出兵,可能隻是恫嚇之計。但是既有了血書,可見人家此來也不是空口無憑。”
王錫爵道:“維楨所言極是,不過我以為就算有萬一的可能,朝廷也應該早做準備,未雨綢繆,至少先奏明天子。”
申時行道:“仆也以為此事很有蹊蹺,倭國狼子野心不提也罷,朝鮮是否真心向我大明,也實難論斷。”
王錫爵道:“所以不易公之於眾,而且此事涉及軍國大事,朝鮮王子又是秘密稟告,為免泄露消息,當以內閣密揭呈上。”
這時申時行沒有說話。
許國道:“元馭兄,此事涉及倭國,朝鮮兩個邦國,務必謹慎。”
王錫爵轉頭見申時行,許國二人的臉色,轉念一想當即恍然。
王錫爵斟酌了一番道:“維楨擔心的有道理,我記得你當年有出使過朝鮮,既然如此密揭由我來上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