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申時行下令讓大理寺卿孫丕揚,刑部尚書李世達帶人去東廠提人時,二人都是吃了一驚。
一來他們不願意因此得罪了張鯨,二來申時行一向穩重,卻不是如此貿然行事的,如此下去平白與東廠撕破臉了,沒有好處。
孫丕揚,李世達正猶豫,楊巍已是出麵道:“元輔,你看是不是如此,蕭公公正好也在這裏,你讓他給張公公傳個話,讓他東廠自己將張紳押來,如此也省去了不少麻煩。”
申時行聽楊巍之言道:“楊公此言不無道理,但是此人頗有畏罪之意,否則不會哪裏也不去,非去了東廠裏躲避,不派兩位大人去請,恐怕請不動。”
楊巍捏須點點頭道:“是啊,東緝事廠何等地方,一般人的麵子怕是不賣的。”
說完楊巍有意無意地看了一眼蕭玉。
蕭玉已是一身冷汗立即稟告道:“刑部與大理寺去東廠提人,此事前所未有,萬一有什麼誤會……”
“申先生,楊尚書,咱家將事情先稟告老祖宗不知可否。”
申時行道:“依本輔看還是李司寇,孫廷尉陪你走一趟,否則說不明白。”
蕭玉色變道:“實在不敢勞煩兩位大人。”
於是蕭玉對後麵兩位東廠校尉道:“還愣著做什麼?還不快去稟告督公?”
兩位東廠校尉稱是一聲,當即走了。
他們得到蕭玉的吩咐,片刻停留不要一會即出宮來到了東華門外的東緝事廠。
東廠是由朱棣設置,當時鎮撫司在宮外,難以隨傳隨到,所以就著近在宮門處設立東緝事廠,與錦衣衛一並監視百官。
兩位校尉走到東緝事廠門口,門前整整齊齊站立的都是一律戴尖帽,著白皮靴,穿直身衣服的東廠番子。
兩人驗過腰牌方允入了大堂,但見大堂前豎立著一麵‘流芳百世’的牌坊。
經過牌坊過了儀門,即是大廳,大廳懸嶽飛畫像,此舉提醒緹騎辦案毋枉毋縱。
而東廠的職能是訪謀逆妖言大奸惡等,與錦衣衛均權勢,現在完全臨駕於錦衣衛之上,錦衣衛指揮使的任命都要通過東廠督主。
兩名校尉來時,張鯨正給東廠曆代督主的牌位上香。
張鯨神情肅穆,率領東廠掌刑,理刑,掌班,領班數十人叩頭。
這督主的牌位裏,如王振,劉瑾這樣的人物赫然在列。
張鯨上完香起身,後麵東廠官尉也是起身,他們與門外普通番子打扮差不多,唯獨是身著褐衣。
張紳也列在其後,張鯨剛給這幹兒子要了一個錦衣衛百戶的官銜。
然後兩位校尉上前道:“督主大事不好了。”
張鯨擺了擺手,揮去香案上的煙氣,背負雙手看著牌位道:“慢慢說!”
兩名校尉將會推之事稟告。
張鯨聽完後,不動聲色,至於東廠官員們則都是勃然大怒。
“咱們東廠隻聽皇上一人差遣,什麼時候文官也可以到我們頭上拉屎拉尿了?”
“申時行好大膽子,居然敢在我們麵前提人!不行,不給,大不了把官司打到皇上那邊去。”
“哼,若是申時行敢動手,我們就與他翻臉,看看是誰下不了台。”
“夠了!”張鯨打斷眾人的話,看向下首張紳道:“叫你去你就去,有什麼好怕的。”
眾校尉都是色變,張紳立即道:“幹爹,我不能去啊,申時行這完全是偏袒林延潮,我這一去就全完了。”
張鯨道:“不去怎麼辦?”
一人道:“督主,這申時行,楊巍也就是放個狠話,到東廠來提人,給他們文官十個膽子也不敢,當年張居正在時,都不敢這麼辦,這申時行又算老幾?”
“督主,若是去了,以後咱們東廠在大理寺,刑部麵前也就低了一頭了。”
張鯨心知這些人說的有道理,以往他真敢這麼與申時行放炮,但今天自己有大把柄握在申時行手中。
今日申時行就是借著這事來削自己的麵子。
申時行也算留著三分餘地,若是真派人大理寺,刑部的人來請,那麼自己丟人也就算丟到家了。
但是若真的去,那麼不是說明東廠也無人保護自己人,從此文官的勢力就要壓倒他們了,自己這督主的麵子往哪裏放。
這時候張紳道:“幹爹救命,申時行這是要兒子去頂罪啊,千萬不能讓兒子去啊。”
張鯨看了張紳一眼道:“不會沒命,反正申時行手裏沒有證據,你隻要將嘴巴咬死就好了,量他不敢對你如何!”
“話是這麼說,可是幹爹,那可是當朝宰相,吏部尚書,還有那麼多大員在,兒子我……我……”
“沒半點出息!有幹爹在,我看誰敢為難你!”
張鯨牙齒一咬,露出森然之色。
闕左門。
闕左門左單簷歇山頂,此刻眾大員們到了闕左門側的北廡房裏先歇息,喝茶聊天。
不久聽聞外頭稟告張鯨來了。
申時行微微訝然。
楊巍冷笑道:“他是怕他手下奴才被人欺負了,自己是來撐腰的。”
申時行笑了笑道:“那咱們看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