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過去地主老財一樣,生了個兒子,娶了個妾,或者動不動辦壽,反正以各種名義向鄉裏鄉親收份子錢。
天子這行徑與地主老財有什麼區別?太倉銀就是國庫銀,天子有內承運庫猶自不足,還要伸手進太倉。這與李太後拿五百九十萬兩銀給潞王結婚不是一個道理。
但見申時行奏道:“啟稟陛下,近日京邊歲費日增,太倉積貯日少,臣以為以櫃乏為慮,一時遽取二十萬為數太多。臣伏望陛下少加裁節,臣等先擬帖從戶部取十萬太倉銀為皇三子賀。”
“臣附議!”
“臣附議!”
其他三位輔臣一並奏道。
天子露出不滿意的樣子道:“當年皇元子誕生時,內閣擬取太倉銀二十萬,光祿銀十萬,歲征金花銀再添二十萬,為皇元子賀,為何到了申先生手上減至十萬兩。”
林延潮在下麵聽了心底偷笑,皇元子誕生時內閣首輔是張四維。張四維那時候要扳倒馮保很會巴結天子,自己做主,一口氣給天子撥了三十萬兩銀子,而且每年從江南征收,直接解入皇宮內庫的金花銀,從每年一百萬提升至一百二十萬。
現在好了,申時行你當首輔了,居然給朕摳摳索索的。
你忘了是朕讓你坐穩這個首輔的?
林延潮也是感歎,宰相這位子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看得風光,但是也不輕鬆。
申時行當宰相也真是為難啊。
一句話現在可不比當年。
張四維當首輔時候,經過張居正治國十年,扭轉了國庫一直以來入不敷出的局麵。在張居正去世前,國庫積銀達到一千萬兩白銀。
所以親政三年天子很有底氣,到處花錢。
但現在?
僅前年雲南用兵一項,朝廷前後支出即近三百萬兩!
林延潮賣田拿了二十萬兩,假公濟私拿給天子,天子是感動的不要不要的。
但是現在不必當年,張四維能幹的事,申時行不能幹。要不然他如何當家下去。
對於天子的諷刺,申時行沉默了片刻,然後道:“陛下請恕臣直言,皇元子乃陛下長子,祖製皇子中以嫡以長為貴。何況眼下不如當初,這三年來,朝廷屢次在遼東,雲南用兵,邊費激增,黃河,蘇鬆又一直在鬧水災,太倉實在匱乏,臣懇請陛下明鑒!”
林延潮心底豎起大拇指,麵對皇帝的要求,什麼時候該頂什麼時候不該頂。
申時行把握的很恰當。
天子又如何?內閣是有封駁權的。
沒有申時行點頭,一兩太倉銀,天子也不拿走。
天子要錢,就必須與首輔商量著來。
天子執意要二十萬兩,但申時行表示隻有十萬,最後天子半響後道:“此事之後再議吧,有一件事迫在眉睫,朕準備進封鄭德妃為皇貴妃,在這一點上幾位先生不會掃朕的興吧!”
幾位閣臣麵麵相窺,連於慎行,張位,陳於陛也是瞠目結舌。
鄭妃封皇貴妃?
皇貴妃是什麼?
皇貴妃不是貴妃啊,地位僅次於皇後啊。
皇貴妃與皇後一樣,皆有金冊金寶,而貴妃隻有金冊金印。
而宮裏目前還沒有皇貴妃,一旦鄭妃封了皇貴妃,那麼在名分上除了皇後的嫡子,下麵就是皇三子了。
眾臣之中,唯有林延潮十分淡定,仿佛早就料到了一般。
“怎麼?申先生有難處嗎?”天子問道。
於慎行忍不住欲出班進言,卻覺得衣袖一緊。
他看去原來是林延潮拉住了他。林延潮朝於慎行做了一個搖頭的神色。
這一幕卻給天子看在眼底。
現在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在申時行的身上。
此事涉及極大,這時候隻有他才有資格說話。於慎行出麵,就算講的再有道理,最輕也是貶官,重則罷官奪職。
申時行道:“啟稟陛下,皇三子誕生,德妃孕育蒙恩進封皇貴妃,乃理所當然之事,但恭妃孕皇嗣子,卻未封貴妃。正所謂禮貴有別,臣請陛下首冊恭妃為皇貴妃,次再封德妃,如此禮既不違情亦不廢長幼之分明。”
幾位閣臣,以及林延潮等講官聽了都是點頭。
申時行每一句話都在情在理,明朝又不是清朝,沒有哪條規矩說隻能立一個皇貴妃。
天子聞言皺眉道:“若朕不願冊立恭妃為皇貴妃呢?”
申時行正色道:“那唯有請陛下先定國本!”
“皇貴妃是皇貴妃,國本是國本。”天子氣道。
申時行道:“懇請陛下以祖宗家法為重!”
說完申時行拜下,下麵所有大臣一並拜下道:“臣懇請陛下以祖宗家法為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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