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這樣的事,鄭妃幹的不是第一次了。
明末三大案的妖書案,就是與這女人惹出來的事有關。
官員呂坤擔任山西按察使,在職期間,他采輯了曆史上賢婦烈女的事跡,著成《閨範圖說》一書發行民間。後來這書給鄭妃看到了,想借此書來抬高自己的地位,於是命人增補了十二人,以東漢明德馬皇後開篇,鄭貴妃本人終篇,並親自加作了一篇序文,然後命自己兄長,國舅鄭國泰借助呂坤的名頭發行民間。
以至於不少人都以為這書,是呂坤自己寫的。
後來有人就拿此書作文章,在京城裏寫了一封妖書,四處散發。裏麵提到閨範圖說,說書裏首載漢明德馬皇後,而這馬皇後由貴人進皇後,呂坤寫這書的目的,是勸進鄭妃為皇後的意思。
然後朝野民間一下子炸了,此事餘波不討論。
單說呂坤,他雖然上書自辯,說他根本沒有將馬皇後寫進書裏,懇請天子拿兩個版本的書一對照就明白。
但此事後來形成軒然大波,呂坤也難辭其咎,最後被人詬以‘結納宮闈’的罪名,令他不得不致仕辭官,政治前途盡毀。
這事說來和呂坤真心一毛錢關係都沒有,一切都是鄭妃自己的手段,以及私心。然後呂坤就這麼被坑了。
所以林延潮收了這鰣魚,一個‘接納宮闈’的名聲就走不了。
就算將來林延潮要投靠鄭妃,也這不會明目張膽。當下林延潮堅決退了回去。
送禮的中使走後,林延潮深感宮闈之中,看似平靜,但下麵卻是暗流湧動。
無論是恭妃,鄭妃,無論靠近哪一邊,都十分危險,一不小心就會卷進漩渦之中,無法脫身。
一旦涉及到這事,不說自己一個翰林學士,就算身為內閣大學士也保不住自己。
林淺淺見林延潮如此,不由問:“相公不收就不收,為何臉色如此凝重?”
林延潮撫著林淺淺笑著道:“無妨,就是一些事而已。雖然沒有鰣魚,但元輔那邊贈了我一尾,你拿酒糟和醋沾好了再吃。”
這年頭鰣魚這等之物,就猶如後世茅台,一般不是自己吃,而是拿來送人。
這也是送人的不吃,吃的人不送。
林淺淺知林延潮惦記自己愛吃鰣魚,心底高興,嘴裏卻啐了一句:“以前又不是沒吃過。”
林延潮笑了笑,與林淺淺相視,臉上都是甜蜜。
當夜孫承宗,陳應龍,林歆他們一並赴宴,林延潮與學生同樂,十分高興。
卻說宮裏。
天子卻在喝著小碗的粥,粥是用銀廂甌兒盛著,而一名身懷六甲的宮妃,卻坐在一旁。
天子將粥放下,笑著道:“之前恭妃也給朕拿了一碗番薯粥來,但味道遠遠不如你的好。”
這女子自是鄭妃了。鄭妃笑著道:“好叫陛下知道,臣妾這粥裏放了砂糖、榛鬆、瓜仁,最後還有番薯伴著飯,味道才是香了,這哪裏是那個老媽媽比得了。”
鄭妃時常在宮裏諷刺王恭妃為老媽媽,意指的她老,就算在天子麵前鄭妃也是如此說。
天子對此也沒有在意,而是說:“既然你喜歡,朕就讓閩地的官員年年進貢就是。”
鄭妃聽了想了想道:“陛下,還是算了,閩地距離京師太遠,為了臣妾一人進貢,實是有勞民傷財之嫌,如此那些言官又要議論了。”
“朕乃九五至尊,行事哪裏還要顧及那些言官?再說皇後也是喜歡。”
鄭妃聞言笑著道:“臣妾知道陛下心疼臣妾,但是陛下你卻沒有理解林學士獻這番薯的用心。”
天子聽了不生氣反而笑道:“婦道人家,有什麼見識?再說祖宗規矩,後宮不可以幹政,你不要在朕麵前亂議論朕的大臣。”
但鄭妃卻不怕笑著道:“陛下不信,那臣妾偏要說,林學士獻這番薯,不是為了討好巴結陛下和臣妾,而是想若這番薯種植在京畿,河北的地方,按照他的說法番薯真的有一年產二三十石之效,不是可以起備荒之用,如此朝廷也不用在京畿鼓勵百姓墾荒。以後每年江南送的四百萬石漕糧進京誤期,陛下也不用急著整宿整宿睡不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