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林延潮倒是還好,神色自如的吃菜,就算不聽二人方才對話,從胃口上也知道誰勝誰負了。
這方開宴,即聽殿上道:“宣許州通判魏允貞覲見!”
眾官員一臉羨慕地看向魏允貞。
這一次朝覲考察,自是有賞有罰。如方才聖旨裏講,詔稱職者,升,平常者,複其職,不稱職者,降。
處罰不會在這時候說,否則也太掃人麵子,也不符合這賜宴的氣氛。但賞賜卻可以當殿進行,如此對官員而言是一個褒獎,也是向眾官員表明朝廷,是有功立賞的。
但見與林延潮同席的魏允貞站起身來,他這一次吏部考核第二名,僅次於林延潮,這一次宣他,自是入殿召對。
天子照例問幾句,走個過場,然後當殿授官。
眾官員都是羨慕滴看著他,魏允貞也是滿臉喜色。
“先恭喜魏兄了!”
李三才倒是第一個起身祝賀,其餘官員也是抱拳拱手,林延潮也是表示了祝賀,連同桌始終黑著的臉的鄧煉,沐睿也是開口祝賀。
魏允貞笑了笑,當下入殿,片刻後殿上宣旨道:“陛下有旨,升任原許州通判魏允貞為右通政,賜殿上座!”
殿下百官陡然爆發出熱烈的議論。
魏允貞原官是正七品禦史,被貶為州通判也是正七品,而右通政是正四品京職。
雖說禦史考滿,外官為從三品參政起,但能任四品京卿是很高起點了。
魏允貞乃萬曆五年進士,現在官拜四品京卿,即便是在座禦史們也是十分羨慕。
“宣東昌府推官李三才入殿。”
李三才長身而起,難掩喜色。
左右官員都是道賀,唯獨林延潮沒有。
李三才見此一愕,隨即冷哼一聲心想,你連翰林院都回不去,而我將鵬程萬裏,今日之後你我雲泥有別,我又何必將你放在眼底。
然後李三才入殿,片刻後殿上道:“陛下有旨,升任原東昌府推官李三才任山東承宣布政司按察司按察僉事。”
眾官員們聞言反應倒是一般。
李三貶官為正七品推官,現在任按察司僉事正五品,連升四級也是恩遇了。
但林延潮心想,李三才被貶前是戶部郎中正五品,但現在按察司僉事也是正五品。外官不能與京官相提並論,更何況他還是萬曆二年的進士,比魏允貞還要高一科,這其中是什麼緣故。
而且在旨意裏,天子沒有賜李三才殿上入座。
所以林延潮看見李三才回到席位上,眾官員一並上前恭喜祝賀,但林延潮也看出對方雖是笑著應答,但神色間還是露出些許失望來。
“宣歸德府府經曆黃越上殿!”
林延潮聽了這話,頓時訝然,黃越什麼時候來京朝覲了?
還被列入上殿召見的名單了?
不僅林延潮驚訝,眾官員也是驚訝,天子什麼時候會召見一名八品官。
眾人都猜測不透,天子在想什麼。
林延潮坐在殿邊上,看著一名官員從台階上一級一級的走向殿前。
這官員果真是黃越,一臉的忐忑不安,動作還十分緊張,好幾次還邁錯了步,要不是踩在了官袍上,就是腳踢在台階上。
台階旁宴席上的眾官員不由都是大笑,一旁道:“這位大人,小心點,看著點台階。”
“哈哈,這人是誰,天子怎麼會見他?”
“沒聽說他是哪個科的進士,莫非是嘉靖年間的?”
“不會是舉人出身吧。”
“不可能,天子豈會召見非甲科出身的官員。”
片刻之後,殿上宣旨道。
“陛下有旨,升任歸德府經曆黃越為工部都水經曆司主事。”
府經曆不過正八品,工部主事是正六品京職,不僅僅從連升四級來看,而是器重。
林延潮看著黃越從殿上走出,但見邊走邊是流涕。
雖說工部主事官位不算太高,但是卻是實權。
最重要他是秀才出身,而六部主事,是二甲進士也要在六部觀政三年後,才授予的美官。
台階左右官員已是不敢嘲笑了他,開始有人向他作揖問好。
但黃越還沒有適應,隻是不知所措的拱手回應。
潘季馴當年隻是許他一個工部小吏,而今天他成為正六品主事。
林延潮在後遠遠看著,隻是默聲祝賀。
“這是你應得的。”
“陛下有旨,升任河南承宣布政司右布政使付知遠為河南承宣布政司左布政使。”
林延潮在殿下聽了此言,也是欣然。
河南左布政使龔大器向朝廷請求致仕,右布政使付知遠本來剛剛升任布政使,論資曆是補不上的。
但這一次升任,顯然是有功奏聞天子了。
從右布政使至左布政使,官銜沒有變化,看起來像是平遷,但卻是從二把手到一把手,權力不知大了多少。
“宣歸德府同知暫署府事何潤遙上殿。”
“陛下有旨,升任歸德府同知署府事何潤遙為歸德府知府,賜殿上座。”
又是歸德府的眾官員們議論紛紛。
何通判也升官了。
林延潮聽聞自己昔日同僚,一個個升官了,心底也是為他們高興,相比之下,自己官職卻是遲遲未下,或許當初在殿上自己不與天子說實話,今日自己早就大拜了吧。
林延潮心底有那麼一些後悔,但轉念又覺得還好了心底安慰自己:“這就是功成不必在我吧。”
“宣浙江道道禦史鄧煉上殿。”
啊?
眾人看向了鄧煉。
這不對,朝覲考察是外官的事,禦史身為考察官員,卻不在考察之列。
天子怎麼會召他上殿呢?
眾人不知道是不是要道賀之際,林延潮卻起身向鄧煉誠懇地道:“鄧兄,恭喜,恭喜啊!”
聽了林延潮的話,鄧煉反而板起臉來,哼地一聲拂袖而去。
片刻後。
“陛下有旨,處浙江道禦史鄧煉奪俸一年!”
話音剛落。
殿上又道:“宣前歸德府知府林延潮上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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