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三峽築壩,為了截斷正流,是先在一旁挖了一條引河,然後再截斷正流修堤。
疏通賈魯河,大意也是如此,但現在賈魯河已經淤塞的非常厲害了,截斷正流難度不高。
左光穎見自己的主張得到林延潮的讚賞,也是大喜然後道:“府台老爺謬讚了,小人不過千慮一得而已。”
“而且此法也有弊端,那就是所費人工太大,小人計之,若僅僅是疏通賈魯河兩百裏舊河,那麼十萬兩緊著花應該是夠了,但若是以此法疏河,不說動員人力多少,就是銀子也好多花數倍。”
林延潮笑了笑道:“無妨,無妨,銀子的事好商量。”
左出穎不知,林延潮隻是缺好辦法,但錢卻是不缺,隻是用途說明有些麻煩。付知遠剛剛上任時,看見府庫裏都可以跑馬了,幾乎與林延潮翻臉。
不過這是以往,現在林延潮是一府正堂,要怎麼花錢,就這麼花錢,府裏也沒人敢說三道四。
林延潮當下對左出穎道:“以後就勞煩左先生在林某幕下辦事了,館穀你想要多少?”
這一番話就是正是請人了。
左出穎臉上驚喜交加,惶恐的道:“府台老爺不敢當,小人不過是一介草民,能在大人幕下做事,已是三生有幸,至於館穀自然是府台老爺說的算,隻要能養活我們父子二人足矣。”
這時候其子出聲道:“爹,韓信有雲,多多益善。”
左出穎心底一緊,但見林延潮哈哈大笑,這才鬆了口氣。
“犬子無知,還望府台老爺見諒。”
林延潮笑著道:“哪裏,令郎說話真是有趣,既然如此,就每月五兩銀子,年底還加一個月,若是治河有功,本官再許你一個出身,免役或是為吏任你選,就是為官也不是不能。”
左出穎聞言是大喜過望,這等館穀雖比不上名幕,但對於他一個初出茅廬,從沒有在別人幕僚裏曆事的人,已是高得太多了。
何況林延潮還許以出身。
免役就是一個學校出身,入國子監就能解決,為吏就是擔任吏員。
至於做官,大概就是雜職官,這對於一名沒有經過科舉的老百姓而言,就已經是跨越階層了。
要知道黃越還是秀才出身,現在也不過是一名府衙經曆。
左出穎是又驚又喜道:“府台老爺,不,東翁,太多了,這……這不敢當。”
林延潮笑了笑道:“無妨,就當是給令郎的吧。我看令郎雙目炯炯有神,他日不是池中之物,給他請一個好老師,不要埋沒了他。”
左出穎聞言不由感激涕零,當下拉著兒子拜下道:“來,光鬥跪下給府台老爺叩個頭。”
說完這少年給林延潮恭恭敬敬叩了個頭。
不過少年抬起頭時,卻見林延潮滿臉驚訝。
林延潮向左出穎問道:“額,令郎叫什麼名字?”
左出穎沒想這麼多,而是答道:“小兒出生於醜時,時曉月正出於北鬥之間,故名為光鬥。”
林延潮聞言讚道:“好名,月照於北鬥,鬥輝之曉月,將來表字可為共之。”
林延潮此言一出,左出穎父子都是驚呆了。
左出穎立即對其子道:“光鬥,還不快謝過府台賜字。”
說完左出穎向其子頻使眼色,手裏扯著他的袖子向下用力,還用腳跺地。
賜字過去是老師方能為之的事。
左光鬥聞言,看了林延潮一眼,然後恭恭敬敬地拜下道:“光鬥久仰府台之名,也想有朝一日大魁天下,懇請拜在府台為師。”
林延潮心道了一聲慚愧,自己方才出手也有點太急切,吃相有點難看了,實在不是眼下自己聲望和地位幹出來的事。
不過再來一次,林延潮還是會這麼幹的。
當下林延潮扶起左光鬥。
左出穎感激涕零地道:“蒙東翁青眼,左某實不知如何報答才是。”
林延潮笑道:“你在我幕下辦事,就無需如此見外了。”
說完林延潮看向左光鬥,然後道:“入為師門下,為師都會告訴他們一句話,讀百家書,成一家言。此乃學業之根本,這句話你記住了。”
左光鬥恭敬道:“先生,此言是不是與聖人所言,吾道一以貫之,異曲同工?”
左出穎立即出聲責道:“光鬥,不可多嘴。”
林延潮笑了笑道:“旁人再怎麼告訴你,也隻是百家之一,就算為師也是一樣,你認為的一是什麼,就是什麼。”
左光鬥目光綻出光芒,欣然道:“多謝老師,弟子記住了。”
然後林延潮對左出穎道:“我久不習經文,加之案牘之事纏身,恐怕無法親自教導令郎功課。如此你們就一並住在府裏,我請一位名師教導令郎功課,待兩三年後,我再親自教導令郎習事功之事。”
此言一出,左出穎父子都是十分感動。
林延潮點點頭,曆史上左光鬥除了是東林大佬,也是治水的能臣,沒想到這本事是來自家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