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要回來,夏衡。”
睡意深沉的時候,夏衡好像聽到有人在他耳邊輕輕低語。
呃,頭好痛,果然不該喝那麼多酒啊,他想。
這是宿醉之後的幻聽麼?
自從大學畢業參加工作以來已經兩年多了,他一直居住在上·海的一間單人公寓裏。
單身男人的居所懂得都懂,向來不是什麼值得探望的地方,怎麼會聽到第二個人的聲音?
夏衡稍微使勁翻了個身,手臂夾緊了被子。
他還不想起床。
今天是周末不用上班,上一期的項目已經完成,甲方很滿意,沒有後續折磨死人的各項要求——今天是難得可以用來懶散揮霍的時間。
他胡亂伸出手在旁側摸索,想把放在床頭收納櫃上的手機拖進被窩,不過他摸了個空。
手指傳回的感覺好像擦過一麵粗糙的牆壁,觸手冰涼。
夏衡半睡半醒地睜開眼睛,房間裏是沉寂的黑暗。
他習慣性地想要去拍吊燈的開關,卻隻打到堅硬的牆壁上,發出啪的一聲輕響。
夏衡整個人愣住了,睡意潮水般褪去,整個人清醒過來。
他在朦朦朧朧的黑暗裏坐了起來,掃視著周圍的一切。
這是一間太過陌生的房間,看上去有些許淩亂。
除了夏衡身下、屋子中央的一張床,房間裏隻有靠著南邊窗戶的一張胡桃木書桌,立在角落裏的一個老式五鬥櫃,上頭蓋著一塊看不出顏色的罩布,窗戶被一席深駝色的絨簾擋住,從外麵微微透出黯淡的光。
這不是他租住的那間單人公寓。
夏衡瞪大眼睛。
對於陌生的恐懼無聲無息地漫上心頭,微微攥緊了他的呼吸。
他猛地跳下床,赤腳奔到書桌前,一把拉開落著灰的窗簾,向外推開了那扇平開玻璃窗。
天光雲影一瞬間奔湧而來,上午暖洋洋的日光蔓延進來,混雜著潮濕的風,微微吹動夏衡的額發,以及那張慢慢蒼白下來的臉。
這是哪兒?
夏衡屏住呼吸。
他站在一棟水泥灰的老樓裏,從這個小小的窗口向外眺望。
入眼是一座陽光裏有些老舊的城市,四周大多是些聯排的水泥灰老樓。
樓下人聲鼎沸,有家包子店的水汽嫋嫋彌散開來。
寬闊的大街中央鋪設有鐵鏽色的電車軌道。
一輛墨綠色的有軌電車正載著不多的乘客慢悠悠駛過。
中年司機頭戴大蓋帽,製服筆挺,迎風站立,腳下踩動踏板,車頭懸掛的銅鈴發出“鐺鐺”的聲響,行人們經行時紛紛避讓。
視線拉長放遠,這片區域竟緊鄰著海。
從南麵的天際線吹來大風,吹皺深藍的海水,落在其上的陽光粼粼破碎開來,像是一麵麵反射著光的不規則鏡子。
不遠處應該是個很有規模的碼頭。
有船隻不斷駛離港口,也有船隻不斷開進港口。
大量工人引導著船隻停泊,另外的工人手上緊緊縛著白色毛巾,等待著裝卸的命令。
……
低沉的汽笛聲隔著海水遠遠地傳來。
夏衡下意識地眨了眨眼睛。
我這是在哪?夏衡不斷地問自己。
這不是2020年的中·國·上·海,沒有柏油馬路,沒有呼嘯往來的現代汽車,也沒有那些摩天的高樓。
時間好像倒退了一百年。
這座城市被舊時代的風潮淹沒,和夏衡記憶裏的民國時代隱隱重合。
我這是穿越了?
夏衡感覺到突如其來的慌亂。
他想笑自己怎麼會有這麼怪誕的想法,卻笑不出來,隻能深深的呼吸,努力撐著桌子想站穩。
這個時候,他聽到沉悶的響聲從手上傳來。
夏衡低下腦袋,在幾束陽光的照耀下看到了自己的右手。
那裏本該是血肉之軀的地方,此刻卻閃爍出金屬的烏黑色澤。
夏衡左手微微顫抖,將右臂的袖子往上卷起。
一隻烏黑的金屬手臂赫然暴露在空氣裏。
它就像是夏衡本來的手臂一般,被接在夏衡的肩膀上,隨著夏衡情緒的波動而微微顫抖著,除了沒有躍動的肌肉和奔騰的血液,簡直就像是一副真正的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