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勁……”
從柳詩琪微啟的朱唇裏,模糊地吐出三個字。身邊的一個男生愣了一下,窺伺著女人的表情。
柳詩琪正拘束地坐著。她那勻稱的身體窩在沙發的一角,圓桌更遠的地方坐著一群年輕的男男女女。
透過頭頂昏暗的燈光,溫根勇隱約窺見了柳詩琪微微擰著眉頭,被黑框眼鏡框住的水眸迷茫地遙遙望向門口,微微顫動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抹暗影。
在把那麼多酒全部灌下去之後,她為什麼會說“不對勁……”呢?
柳詩琪和同伴們一起出來聚餐過多次,每次她都會興高采烈地訴說著自己的興奮感受。像“我好開心……”“帶我飛呀……”“來來來,再來一瓶……”之類的,雖然可能隻是喝到興頭上的幾句胡言亂語,但是每當柳詩琪每次喝酒聚餐時,都會大聲地嚷嚷著。
可是,聽到她說“不對勁……”還是第一次。
溫根勇克製著想要問一問她的衝動,身體稍稍往她那邊靠了靠,伸手拍了拍她。在這突如其來的招呼下,柳詩琪帶著還未整理好的麵容轉向了溫根勇。她苦笑著搖搖頭,卻是滴落了一顆晶瑩的淚珠。十足十的失戀買醉的模樣。
過了幾秒鍾,溫根勇緩緩開口問了她。
在這次聚會之前,柳詩琪一直保持著好學生的矜持與優雅,現在她忽然聳聳肩,把衣服整了整,抬手便快速地把眼角的濕潤抹掉。
溫根勇將她手中空了的酒杯拿走,在手中撫弄兩下,輕聲地說道:“你還好嗎……”眼前靠得過近的眼睛,使柳詩琪倏地一抖,沒吭聲。
“什麼不對勁?”
溫根勇又問了一遍,柳詩琪略微停頓了一下,回憶著說:“其實,剛才我想起了一些事情,覺得渾身上下就像起了雞皮疙瘩似的,喉嚨流過那麼多酒精、那麼火辣,從那裏湧上來的的醉意衝向頭顱……”
柳詩琪深深地吸了幾口氣,努力地整理著自己的記憶。
她是昨天傍晚時分來到北緯24℃這個酒吧的。
星期五下午,四點半剛過,柳詩琪就離開了S大的校園,到學府中心站與蔡雪蘭他們彙合,然後乘坐七路公交車來到了六十五公裏外的墮落街,在北緯站下了車。
“就在這時……”柳詩琪揉了揉眉心,忽然更覺得自己的記憶像是被一隻大手揉成了模糊的一大團。
這個酒吧位於墮落街盡頭的一個拐角裏。夏天,總會有一波接著一波的迷途旅人在此糜爛發酵,被年輕的旅客們充塞得滿滿當當的北緯站,一進入九月,灼熱的蒸騰感便消退下去不少,人流卻與氣溫相卻反比關係,稠密得像是集成一大窩的沙丁魚。
柳詩琪蔡雪蘭和同學們十幾個人浩浩蕩蕩地穿越五米寬的深巷。那裏好像有個奇怪的人。一個人,準確來說,一個年輕的男人,看上去二十出頭吧。
從相貌來看,那男人並不十分的出挑,但是臉龐棱角比較分明,身材瘦長卻有力度,即使穿著最普遍的白襯衫牛仔褲,也有身著燕尾服的優雅從容。年紀不大,看上去卻顯得尤為沉穩可靠。最吸引柳詩琪的還是男人右手上臂上那個紋身,隱隱從袖口延伸出來的深色印記。這個印記似乎在哪裏見過。
“然後……隻覺得全身的細胞和肌肉都很興奮,就要把我淹沒了似的……忽然的,等我反應過來,我已經……喝下這麼多酒了。”
一個男人慵懶地斜倚在靠門口的那一桌的椅背上,修長的手指撫著一杯血腥瑪麗,不時移到唇邊細細地品一口。突然,錐子似的目光掃來,柳詩琪極快的低下頭去。但她的餘光卻看到男人轉過頭去的速度,似乎比她的更快。這種速度很熟悉,在哪裏見過……對了……速度……速度……
柳詩琪愣愣地盯著一個地方,並沒有繼續說下去。頭頂的燈光變得幽藍,折射下來的光影朦朧虛幻,慢慢地,溫根勇有些看不清柳詩琪眼睛裏的光了。
忽然,男孩有些心疼。
“那……”
“沒什麼的,我好多了,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