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秋武氣喘籲籲地跑到正院,看見管家正悠悠地坐在樹下抽著旱煙。
飯後一袋煙,快活似神仙,此時剛好用完晚膳,是管家每日最愜意的時刻。
春武跑到管家麵前,大喊一聲:“管家、管家,徐拆拆......不、少爺醒了!”
管家正神遊太虛之外,根本沒有發現有人接近,突然的喊聲驚得他猛嗆一口旱煙,彎腰開始一串撕心裂肺地咳嗽,不久他就滿麵通紅,老淚縱橫,待到氣息稍微平複,他拿起煙管朝春武頭上連敲三下。
“你個傻小子,咋咋唬唬的,想嗆死老子嗎!”
春武疼得齜牙咧嘴,摸著頭依然大聲道:“管家,少爺醒了,快去報告老爺夫人!”
少爺十幾天昏迷不醒,老爺夫人都快急瘋了,囑咐他一旦少爺醒來就立馬告知他們。
少爺和他一起從小長大,把他當兄弟般看待,這十幾天他心裏也是火急火燎,現在少爺醒來了,他感覺非常興奮,什麼疼痛都顧不得了。
管家這才明白徐春武的話,急忙問道:“什麼?徐拆拆,不,少爺醒了......我靠,徐拆拆也是你喊的!?”
徐拆拆是少爺徐謙的渾名,背地裏大家都這麼叫他。
少爺從懂事起就開始了他拆除一切的征程,先是大人們送的撥浪鼓、木馬,稍大一些就開始拆除屋內的一切家具。
一般說來,男孩子喜歡動手拆東西是天性,到一定的年齡就會被其他愛好轉移,可是徐謙的在這方麵的天性上卻越走越遠,他後來逐漸瞄上了夫人的各種首飾、老爺的古董字畫,於是乎夫人的鳳冠變成一堆竹木珠布,老爺的精美花瓶變成一堆瓷片,鍾繇的真跡變成了一堆廢紙條。
夫人和老爺有三子一女,最是疼愛小兒子徐謙,因此沒有過分責怪他拆毀他們的心愛之物,不過他們把所有值錢的好看的東西都放進一間屋子,加了十把大鎖和兩個家丁看護。
徐謙手癢難耐,把目標轉向了府裏的下人,隻要誰有點奇形怪狀的東西,一不小心,必遭徐謙毒手,府裏人人自危,絞盡腦汁藏匿東西。
管家曾經有個桃木煙鬥,鬥身雕刻奇異花紋,煙絲點燃飄出一股桃花香味,管家愛不釋手,愛他堪比夫人,在一次被徐謙看上“借去”研究之後,煙鬥便“塵歸塵、土歸土”,粉身碎骨了。
管家心碎了月餘,少爺是主人,他隻能把愁苦往肚裏咽。
老爺見他整日愁眉不展,得知實情後特意去京城讓人帶來一根鑲玉的陪給他,他才感覺釋懷,不過他平日裏隻使用一根普通的煙鬥,他怕少爺再看見“借去”,那就.......
直到十幾天前少爺被老爺打暈之後他才敢拿出來抽上一抽,因此此刻聽見說少爺醒了,他急忙之間想得是先把煙鬥藏起來。
他心裏雖然極度認同“徐拆拆”這個渾名,明麵上,他身為管家,是不許任何人對主人不敬,所以他嗬斥了徐春武。
徐春武摸著腦袋:“大家背地裏都這麼叫,我有時當著少爺的麵這麼叫,他還挺開心……”
大家背地裏叫叫,這小子居然當麵叫,真是傻得可愛,管家心道。
少爺知道春武性子耿直到犯傻,所以不介意,若是換做其他人,少爺未必就開心了,不過,少爺這麼熱衷於拆拆,也許他對這個渾名真喜歡也說不定。
管家突然心裏一陣懊惱,要是自己也是傻傻的就好,那樣就可以當麵喊幾句“徐拆拆”、“徐拆拆”,想想心裏就爽。
他拿起煙管突然又敲向春武的腦袋,心裏盤算著可以邊敲邊喊幾聲“徐拆拆”,沒想到此時春武的動作和他的傻勁相反,閃電般的地躲到了一邊,不滿道:“管家您別敲了,把我敲死了誰伺候少爺!”
春武腦子看起來傻乎乎,身手卻很敏捷。他陪伴徐謙一起從小練習騎馬射箭,現在的能力已經不下於一名優秀的戰士。
其時正處東晉初年,羯胡建立的後趙與東晉以淮水為界對峙,在兩國交界處,因為頻繁的戰爭,人口死亡遷徙嚴重,留下的民眾和北方來的流民聚居成堡自衛,徐謙父親徐雲建立的飛雲堡也是其中之一。
堡有時候也稱為塢,堡塢既要防備胡人,又要防備他堡、流民、強盜甚至官軍,都有自己的常規武裝在,堡中的男子都是半民半兵,軍事訓練是必備的項目,作為堡主之子的徐謙更是接受了嚴格的訓練,而作為他的侍從也要陪練。
“躲得挺快啊兔崽子!你秋武就這樣容易被敲死?也是,看你瘦不拉嘰的,你家的食物都給春武和夏武吃光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