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邊城異事(1 / 2)

張成輔癱坐在一個昏暗的巷子裏,這個小城從白天開始就一直在下的暴雨,連綿著彙成了張成輔屁股下泗流的泥水。張成輔屏住嘴巴,鼻翼卻在劇烈的扇動著,起伏的胸膛上那件錦衫來回托起閃電雷光,好像要把周遭所有的氧氣都貪婪又小心翼翼地掠奪走。

張成輔後仰著頭,弓著背把腦袋頂在身後的牆壁上。借著那陰涼的觸感,張成輔有了精神打量著麵前那隻被鏈子拴住的狼狗,它齜著牙露出一個又一個的小尖,弓著脊骨瞪視著張成輔,四爪狠狠地按在地上,泥水從爪子縫裏緩緩地流向張成輔那滿是泥印的褲腿——那些泥印就像某個地方某個夜晚劃過沉寂的夜空的流星一樣,看上去很急促,飛速地掠過濕冷的空氣,最終拖著長長的軌跡線墜亡在張成輔的褲腿上。

忽然自黑蒙處傳來一陣緊促的踢踏聲,狼狗耳朵一扇收回了瞪視著張成輔的視線,偏頭望向三十步外的巷口,張成輔猛然抬起胳膊撲向狼狗,錦衫瞬間被張成輔手臂上的肌肉撐起變得緊繃。狼狗剛回過頭,卻已被順勢撲來的張成輔用左胳膊勒住了脖子,剛張開的嘴巴也被張成輔的右手給死死捏住,兩條後腿被張成輔的兩條大腿箍地死死的,隻剩兩隻前爪拚命地擺動著。

狼狗在張成輔暴起的力氣下也隻得小幅地扭動著腦袋和身體,牙齒互相摩擦發出一陣咯吱聲,鎖鏈相碰當啷一聲被混雜進了雨水劈啪敲打屋瓦地麵的聲響之中。隱在巷子末尾的張成輔,眼睛死死地盯著巷口,一陣紛紛雜雜的腳步聲過,五六個疾馳跑過的身影濺起的泥水也不知流向何處了。

張成輔箍著狼狗盯著巷口過了不知多久,才緩緩地慢慢地一點點鬆開了胳膊,狼狗虛弱地掙開張成輔的手臂,像位老人一樣抖動著軀體嗆咳著。張成輔甩了甩頭,擦掉順著額頭滯流於眼眶的雨水扶著牆壁緩步地走向巷口。狼狗望著張成輔的背影想叫,卻又耷拉著腦袋止住,張成輔背後的巷子裏隻響起一小聲的嗚咽。

餘捕頭是涼山當地一號有名的人物,個子不高身材也頗為瘦削,卻偏偏有著一臉的虯髯,眉似墨灑,雙眼如炬,遠遠看上去活像從鬼神誌異書插畫裏走出來的鬼判,自打他來涼山以來經他手辦的案從來沒有出過紕漏,加之身手不俗,不管是綠林還是銷金台都對餘捕頭有幾分敬重或忌憚。

今天對於餘捕頭來說又要是繁忙的一天,雞剛鳴過,餘捕頭就被手下的捕快急促的敲門聲擾了清夢,宿醉的頭疼還沒緩過來,就聽到一個令他頭痛加劇的消息:王員外家的客人,被丫鬟發現死在了廂房之內。

“餘捕頭,您終於來了。”餘捕頭剛走進王員外家,就看見王員外遠遠地小步跑過來,隻見那王員外隻披了個綢袍,內裏卻還是寢衣,看來也是睡夢中被叫醒,慌不顧穿戴便遣人報官了。

隻見那王員外晃蕩著滿身膘肉,氣喘籲籲的跑到餘捕頭跟前,還不等餘捕頭說話,便顧自拉住餘捕頭的手臂,拽著餘捕頭向廂房走去,“餘捕頭,你可要替我做主啊,這人死在我這府裏,可是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你若不幫忙擒住賊人,我這一家老小可就沒法在關內待下去了。”

餘捕頭感覺王員外話裏的意思好似格外緊要,王員外話音甫落,餘捕頭當即下盤發力猛的一停,意外之下拽著餘捕頭走在雨後石階上的王員外腳下一滑幾近摔倒,多虧餘捕頭眼疾手快反手往前一伸抓住王員外的衣襟,才免得讓王員外的胖臉摔個五瓜六棗。

“什麼意思?人死在你府上,竟說和你一點關係都沒有?再者說,犯了人命,如果你真是清白的,案子破了,傳出去頂多名聲落了下乘,怎會你一家老小都沒法在關內待著?莫非,這苦主身份上有什麼外話?”餘捕頭依還是跟拎小雞兒似的拎著王員外,王員外聽到餘捕頭的話,滿臉愁容之上更添幾分苦楚,竟也是忘了起身立好。

“這人……是京城來的……”聽到王員外這話,餘捕頭的眉頭皺緊了一分。

“莫要吞吞吐吐,言盡!”

餘捕頭身為官職,在涼山當地說話向來是不容反駁和拒絕,當下王員外又是有求於人更是難以嚼舌,王員外抓著餘捕頭的胳膊站立起來長歎一口氣,好似要將一身的力氣都歎盡。許久,王員外左右環顧見無人,才顫著身子湊到餘捕頭耳前近似蚊聲說道:“這苦主……便是京裏曹公的二公子……”

王員外說罷,隻見麵前的餘捕頭久久凝視著自己,看得自己都要發毛了,看到餘捕頭就咧著大嘴衝自己笑隻覺心中愁苦。隨後王員外就感覺自己被一匹瘋馬撞了個滿懷,向後倒去,目眩抬眼間隻見那餘捕頭大笑著向前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