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如梭，轉眼十天就過去了，明日便是大婚之日。司徒玉隻穿著貼身的絲衣肚兜坐與院內老槐樹下的石凳上，幾許枯黃的落葉躺在腳下，預示著秋天來了。明日，司徒玉就要離開這個家了，前世的今天她記得自己被關在房內，哭紅了眼，幾度哀求父親不要把自己嫁出去，最終哭暈了過去。以至於沒有差距今夜的月亮是這樣的明亮，映在她赤紅色的眼瞳中分外的皎潔。回想起來，從重生到今天已經過了半月之久，可是過去的一切都好像恍如昨日一般，那些刻骨銘心的記憶，刻在骨子裏擦不去，抹不掉。隻是那些經曆過一次就夠了，司徒玉再也不想經曆第二次那些生離死別，那些撕心裂肺。“明個就要出嫁的人了，怎麼還滿麵愁容的。”身後有人為司徒玉披上了一件衣服，轉過頭方姨娘已經棲身坐在對麵了。司徒玉禮貌一笑，道：“夜裏睡不著想著明日就要離家了，心中難免悲傷。”方姨娘伸出手，溫柔的撫了撫司徒玉的秀發，漂亮的眼眸中流露出悲傷。“玉兒，雖然說我是你的姨娘，但也沒大你幾歲，心中是明白你的感受的。明日就要嫁給王爺了，一切都已然成為定數，我們身為女人是無法更改這些的。”“玉兒知道，王爺雖然並不似其他人那般聰慧，但好在心地善良，或許這才是玉兒的好姻緣呢。”司徒玉臉上雖然沒有表現出太多，心裏卻已然認定洛軒就是自己的相公，唯一的相公。前世自己欠他的太多，每每想起他臨死前對自己那擔心關切的眼神都無比的愧疚。“玉兒明白就好。”方姨娘低下頭沉思了片刻抬起頭來，看著天上皎潔的月。“其實不知道的事未必是壞事，當年我嫁給老爺之時也同樣誓死不從，未能像玉兒這般沉穩。可是你瞧，如今不也同樣過得很好，太多的事都不是我們能左右的，我希望玉兒別隻是嘴上說明白，憋屈在心裏。”司徒玉明白方姨娘的心意，是怕自己想不通才這般夜裏來開導自己，心裏承她這份情。“姨娘放心，玉兒莫不會和姨娘說假話。隻是玉兒這此去，雖然同在京城但也不能常歸家來，父親母親就勞煩姨娘多多費心了。月兒近日越來越皮了，姨娘也要留心著點，莫讓她鬧出事兒來。大哥是個硬性子，婚事一直是母親心裏的一塊病，還勞煩姨娘幫忙尋個好姑娘。”瞧著司徒玉這般老成的交代，方姨娘忍不住笑了起來，纖細的手指輕輕的戳了下司徒玉的腦門。“你這丫頭，這才小小年紀倒操心不少，這又不是一去不複返了。再說了，這些事兒夫人自有安排，莫擔心這些了。你呀，早點休息吧，眼見著就要三更了，可沒多少時間了。”說著方姨娘站起身來拍了拍司徒玉的肩膀，轉身迎著微風消失在院子的盡頭。看著方姨娘的背影司徒玉不禁沉思起來，這位姨娘芳華之時嫁給了父親，今時雖然嘴上說的那樣安然，可想必夜深人靜時心中也有著一份悲傷。方才那番話，恐怕不止是說給司徒玉聽，也是說給她自己聽。長歎了一口氣，司徒玉站起身兒來，攏了攏身上的衣服，轉身向屋子裏去。……月暗淡了起來，剛剛過四更司徒玉就開始裏裏外外忙乎了起來，來往的丫鬟家丁們穿梭著，手中的燈籠好似螢火蟲的星點一樣在窗戶外麵飛來飛去。緊促的腳步聲使得已然不是第一次出嫁的司徒玉竟然緊張了起來。閨房裏也是燈火通明，十幾根大紅蠟燭上火苗竄動，六嬸子家的三個丫頭來來回回奔走著，為司徒玉拿來剛剛燒好的熱水。紗簾內，司徒玉赤果著身子坐在大大的浴桶中，漂浮在水上的玫瑰花瓣遮住了水中曼妙的身姿，隻是偶爾露出幾處無瑕的肌膚。家裏請來的有福氣的三個老媽子一個為司徒玉淋水，一個撒花，一個梳頭。“一梳梳到頭，富貴不用愁；二梳梳到頭，無病又無憂；三梳梳到頭，多子又多壽；再梳梳到尾，舉案又齊眉；二梳梳到尾，比翼共雙飛；三梳梳到尾，永結同心佩；有頭又有尾，此時共富貴。”老媽子的話兒在司徒玉耳邊圍繞，閉著眼，前世的三年一幕幕一出出好像一個塵封已久是壇子被打開了來，源源不斷的冒出來，不容逃避。淚水從眼角滑落，在這樣煙霧繚繞，香氣芬芳的屋子裏，沒有人注意到。心中的憤恨，不甘，愧疚，交織在司徒玉心中，出現一個身影。白衣勝雪，青絲如墨，笑容溫柔如水……卻在頃刻間破碎，那個笑容變得那樣的冰涼，帶著陌生。在水中緊握的雙手，長長的指甲刺入手掌，一絲鮮血在水中散開，融入豔紅的花瓣中……洛牧，等著，等著，所有的一切，我都會討回來！“小姐，換衣吧。”站起身子，輕紗上映現出一個少女的曼妙身姿，這般大膽引得一群丫鬟紅了臉蛋。先是為司徒玉穿上剛剛做好的紅色體己絲衣，站在房內，原本拿著新娘服飾的丫鬟們紛紛迎上來，站在三個媽子旁邊。禮服極其難穿，三個媽子費了老大的勁而才把衣服給司徒玉穿上，此時頭發也幹了。坐在梳妝台前，看著銅鏡裏青澀的自己，司徒玉不禁一笑。前世的今天自己哭得雙眼紅通，看上去就好似一個熊貓，現在可漂亮多少了。一幫丫鬟媽子走上來，為司徒玉盤發髻，眼見著天際出現了一抹魚肚白才最終為司徒玉帶上鳳冠。珠簾下，司徒玉嬌俏萬分，紅紅的朱唇相襯著嫵媚的眼兒，引得丫鬟們直呼美得如同天上的仙女兒。司徒玉也不禁多瞧了一眼，著實漂亮，也不知洛軒看了會如何。恐怕那傻小子根本就分不得吧，誰叫他自個已經是傾國之貌了呢。吉時快到了，老媽子從丫鬟手中接過紅蓋頭，正要為司徒玉帶上的時候門突然被推開了，隻見秦沐珊在一眾丫鬟媽子的擁護下走了進來。瞧著司徒玉已然穿上了鳳冠霞帔，心裏一下子說不出的滋味兒來，豆大的眼淚一下子落了出來。司徒玉哪裏見得母親流淚，立刻從椅子上站起身來，為秦沐珊擦去淚水。“母親這是怎麼了，這大喜的日子怎麼落了淚，讓玉兒好生心疼。”秦沐珊見司徒玉一臉的心疼，急忙擦了擦淚水，握住司徒玉的手。“我是見玉兒如此漂亮，心裏想著玉兒如今也出落成大人了，心裏高興。”“母親真是的，嚇死玉兒來。快快坐下，想必母親今日也忙壞了。”司徒玉攙扶著秦沐珊坐在圓椅上。“眼見著吉時就要到了，為母想和玉兒說幾句體己話兒，你們都下去吧。”秦沐珊拉著司徒玉的手，讓她坐在自己的身邊。一眾丫頭媽子哪裏敢打擾別人母女說體己話，紛紛退了出去，在外麵守候著。見丫鬟們都出去了，房間裏隻剩下自己和玉兒，秦沐珊才伸出手溫柔的撫摸司徒玉的臉，淚水再次忍不住滑落下來。“玉兒，為母知道委屈你了，若玉兒心裏不舒服就怨為母吧，切莫怪你父親。”這句話和前世一模一樣，前世司徒玉根本就沒理會秦沐珊，此時卻感覺自己當時是多麼的不孝。心疼的擦去秦沐珊的眼淚，自己的眼眶也紅了起來。“母親說的什麼話，玉兒如何會怨母親，也不會怪爹爹。玉兒從未覺得委屈，南王也許不是最好的人家，但南王善良單純，比那些王孫公子好了多去，玉兒覺得這是最好的歸宿。母親莫要擔心，玉兒心中是高興的。”秦沐珊含淚點了點頭，握著司徒玉的手越發的緊了些，想是在說服自己。“母親知道玉兒懂事，玉兒覺得好就好。為母一直覺得對不起玉兒，你自幼喪母，三個孩兒為母也無法多多照顧玉兒，如今……唉，為母對不起你，對不起你娘親，真是不知道以後下去了如何麵對你娘親啊。”瞧著秦沐珊今天這些話，想必是埋在心中有些年頭了。身為家裏的主母，三個孩子都得視如己出，隻是司徒玉自小就死了娘，加上又有一雙頗受爭議的瞳所以秦沐珊自然就更加疼司徒玉一點。好在自己的兩個孩子都能理解，也和自己同樣對待司徒玉，隻是沒想到今日卻要司徒玉嫁與癡兒來救全家，心裏實在不好受，不管司徒玉如何說她的心裏總是愧疚的。“母親，你說這話玉兒可要生氣了，從小母親是最疼愛玉兒的，玉兒心中清楚。我雖然是庶女但卻比嫡子的大哥都得到的待遇好，若不是母親，想必我現在連個丫鬟都不如。母親哪裏有什麼地方對不起我的，反倒是玉兒，幾次惹母親傷心，真是不孝。”司徒玉說著也落下了淚花，自己的這個母親實在是個好心人，對自己好的可以令別人嫉妒了。見司徒玉哭，秦沐珊急忙擦去她的淚，道：“吉時快到了，玉兒怎麼能哭，花了臉就不美了。”司徒玉乖巧的點了點頭，輕輕擦去餘下的淚，正欲說什麼門外就傳來了老媽子的聲音：“夫人，小姐，吉時到了。”秦沐珊抿著唇點了點頭，拍了拍司徒玉的手。“玉兒，出了這個門你就是王妃了，以後更要多多注意禮德，萱妃娘娘是個心好的人，不會為難與你的。”說完秦沐珊就站起身子，走到門前，拉開門準備走出去。就在這時，司徒玉突然張開嘴，大喊了一聲：“娘！”秦沐珊突然站住了身子，渾身一震，呆了半刻才慢慢轉過頭來。眼見著剛剛升起的太陽，柔和的陽光照耀在司徒玉的臉上，泛著淚花的眼中卻是幸福。“娘。”又一聲呼喊，震動著秦沐珊的心。一下子，原本忍了多年的淚好似決堤的江水，源源不斷的流淌而出。忍不住激動，轉過身一把抱住司徒玉，一直一直抱著。這一聲娘抵過千言萬語。
第十一章 大婚之日（1）（1 /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