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清箬隻當聽不出他的緊繃,漫不經心地說:“先前何三娘和我說的時候,說的是傅山長一家子都要來的。到底來沒來,我卻是不知的。夫君若想知道,我去一趟帽兒胡同,一問便知。”
袁自舟忙道:“倒也不必,一切待見了師座再說。”
他深知此番調任得如今順利,尹家出了力之外,師座沈閣老也是功不可沒。是以,他問君清箬:“我不在這兩年,沈家的禮,可有按時送去?”
“有,且是最豐厚的那一家。”
說著,君清箬讓人取來賬本,親自指給袁自舟瞧。
賬本上的字,一如君清箬自家,柔柔弱弱的,不帶棱角,越是後頭的字,越是淡然。隻這一手字,袁自舟就喜歡得不行。再看那些賬目,粗略下來,一年三千銀子都是不夠的。
袁自舟心下感動,丟了賬本,握著君清箬的手,問:“我每年給的銀子,你都拿去送禮了?”
“並不是呢,還包括了家中開銷。”
否認過後,君清箬淺淺說著家中開銷。
袁自舟走了兩年多,卻是三個年頭。頭一年走的時候留了三千銀子,來年春上讓人送了三千,今年春上跟她要同意書的時候,又送了三千過來,實際給了九千兩。第一年就不說了,根本沒剩幾個月。今年年節還沒未準備,是以,完完整整用掉三千兩的,隻有去年。
君清箬從前喜書畫,略費一二銀錢,卻是陪嫁所出。且兩年懷孕生子的,那些東西已很久沒碰了,著實省檢了不少。至於衣裳首飾的,她應酬不多,是以基本沒添置;家裏人口簡單,所費有限,是以,九千兩的銀子,如今還有三千多。
果然如她所言,並沒有。
袁自舟聽罷,眼睛不錯地望著君清箬,道:“當年你不肯陪我去莊浪,我原以為,是你不肯陪我吃苦——”
不待他說完,君清箬已氣得柳眉上挑:“真真是氣死個人!這京城也隻比莊浪強一些,跟汝寧、跟中天書院沒的比好麼?當年你左一個右一個的,你還好意思說!且我瞧著,除了尹氏,夫君身邊竟再沒別個。夫君這是遇到心坎上的人了吧?”
嬉笑怒罵間,君清箬到底還是把矛頭指向了尹氏。
可現在袁自舟的心境,已不是在門口那會兒。見妻子這般模樣,反而笑道:“小醋壇子。”
君清箬理直氣壯:“我是你的妻子,醋得著!”
袁自舟最喜她這模樣,便以一句“齊人之福並非我之本意”為頭,細細說了自己另娶尹氏做二房的緣由:“在莊浪,都司比縣衙地位高。尹指揮是土將軍,他請客,我隻能到訪。我一個書生,如何抵得過那些兵士?三盞兩盞燒刀子下肚,醉了過去。待我酒醒,已和尹氏成了事。”
尹氏竟是先奸後娶!君清箬震驚得合不攏嘴之際,又聽袁自舟道:“你便是不回我同意文書,我也不會怪罪於你的。”
君清箬一臉不信。
袁自舟瞧得分明,道:“師妹別不信。我雖不甚在意貞節,但被迫認下這醜事,心中豈能痛快?”
君清箬不知他的邏輯,便問:“我是生過孩子的人。那尹氏那肚皮還沒起來,頂天四個月,必不是三月裏在尹家那一場事有的。你若不痛快,怎會一而再、再而三地與別個做那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