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一如既往的酷熱，屋簷上那些滿布著的緊密齒輪組因為過於幹燥而生澀地發出讓人牙酸的惡心聲響。
但金屬碰撞的嘈雜聲在林達聽來，卻並沒覺得有多厭煩，反倒十分悅耳，他吹著口哨，手上的鉤形扳手又加了一把力，新設計的特製扁螺母輕巧地緊固了配件。
這是維修屋頂設備“風轉”的最後一個環節。
考官握著牆壁上聯動的輪盤，沿著順時針輕鬆地轉了幾圈，當他鬆開手的時候，齒輪組開始運作，清涼的風源源不斷地從天花板上吹了下來，趕走夏日裏的燥熱。
看著考官在檢測卡上寫下最後一個“A”，圍觀的學生們都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最後一個檢測項目的考試時間才過了一半，但林達已經完美地完成了。
一共有十八項考核，必須取得十項C級，五項B級的成績，才可以通過考核。機械學科不同於其他應用類科學，它的考核並不是靠死記硬背就可以通過的，除了課本上的知識之外，更為重要的是實踐能力，修理、設計的思路，解決問題的速度……
這樣複雜的考核指標對貧民窟裏的學生而言，實在是太困難了，每年至多隻有百分之十左右的通過率。
哪怕是主城的學生，有那樣優秀的教育資源，通過率也隻有七八成罷了。
可算上這“風轉”維修考核的A級成績，林達足足拿滿了十八項考核中所包含的所有分數！
考官是平民基礎院校裏機械講堂的講師陳路，他歎了口氣，拿出早就準備好的信封，放在了旁邊的桌子上，收起食指輕輕地叩了叩。
他望向那正順著鐵梯往下爬的清瘦少年，目光中帶著難言的惋惜，“非常好的表現，我為你感到驕傲，林達。去了機職以後繼續保持現在這種對機械的敏感，我相信你將來一定有機會考進蒸汽學院的。”
“我會繼續努力的，謝謝陳老師。”林達接過那封錄取通知書，笑著點了點頭致意，沒有像往常那樣調皮搞怪，反而是一臉平靜地轉身離開了考場。
對於完美通過考試的喜悅，在林達聽到陳路講師提到“機職”和“蒸汽學院”兩個詞之後，黯淡了不少。
進入“蒸汽學院”的最低門檻，是十項A級，五項B級，林達遠遠超過了這個分數線，但是……
教育資源是有限的，貧民區裏長大的孩子，沒有資格報考主城三大院校之一的“蒸汽學院”。
絕大部分學生在完成基礎學習之後，隻能進入“機械職業學堂”這類專科學校。
再花至少兩年的時間，彌補和主城學生在機械知識上的差距，在“機職”第二年的結業考試裏排名年級前一百的學生，才能得到參加“蒸汽學院”考核的名額，僅僅是名額而已，據說實際通過率隻有百分之幾。
從“蒸汽學院”畢業的學生都能得到“機械師”的頭銜，而“機職”畢業的學生，隻能去做民用機械維修員，運氣好些的，可以去一些大企業，給那些機械師打打下手，工資會更高一些，僅此而已了。
二者之間的差別，簡直就是一條無法逾越的巨大鴻溝。
捏著“機職”的錄取通知書，林達深吸了口氣，自嘲地笑了笑。
“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
“如果沒有遇到大叔，我連基礎學堂都沒辦法去念……”
想著想著，林達已經走過了三條街，炙熱的陽光突然在林達的頭頂消失了。
氣候變了幾百年，雲層這種東西，平日裏連看到都是奢望，是什麼東西擋住了陽光？
林達不再低頭思索，仰起了臉，迎麵看到的是一輛超大型機械，占據了廣場大半的空間。
那是——蒸汽飛艇！
“主城那些鼻孔朝天的老爺們什麼時候有空到我們貧民區來了？”林達挑了挑眉，不經意地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