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裴炎已死,追悔晚矣!
然而,麵對老妖婦,他很清楚,就算可以擋得了她一時,也不見得可以徹底改變曆史的進程。
說不定,還會把他自己的小命搭進去。
可是,他們已經沒有退路。
況且,他不能容忍真相就這樣沉於水底,成為永遠的秘密。就算隻是知道了真相,卻無可奈何。
他也一定要把它揭露出來,為的不是別的,為的就是公理正義,人活一世,總是要有點追求的。
而現在,正是他實現追求的時候。
遠道而來,他相信他也是有使命的。他已經認定,揭開這個陰謀就是自己的使命。
“可是,太後娘娘,裴炎並不是幕後真凶!”
“他也是被人利用的!”
“哦?當初你可不是這樣說的,張道長,哀家奉勸你一句,很多話,還是想好了再說。”武後的笑,帶著猙獰。
生殺予奪全在她手裏掌握著,其實,她並不擔憂。這些孩子折騰到最後,又能如何。
不過還是要被自己攥在手掌心裏,然而,張玄一卻不是這樣想的。隱隱約約,他感到,武後也是心虛的。
人,都是沽名釣譽的生物。尤其是像她這樣在宮廷之中沉浮許多年的,就更是如此。
雖然,宮裏宮外人人皆知,太後娘娘是個殺人不眨眼的惡婦,可是,他們充其量也隻能在背地裏竊竊私語。
誰也不敢把真話當著老太後的麵說出來,別說是當麵對質,就是背後評論,都很有可能招來禍患。
即便是親骨肉,她也絕對不允許有人質疑她的權威,誰若是不信,膽子大的,便可以試試,永泰郡主的下場就在不遠處向你招手。
但即便如此,惡婦也是個要麵子的人,即便這麵子已經是薄的不能再薄,根本無法遮擋她的罪惡。
所謂粉飾太平,不就是如此嗎?
這座大殿之中,雖然幾乎人人都知道了她的惡行,可她還是希望能夠少一個人知道。
至少,不能被人當麵揭穿。
然而,這些終究都是奢望罷了,玄一他們已經不打算放過她了。
即便她掌握著最有利的地位,他們也不會放棄窮追猛打。
“太後娘娘,那確實是我的失誤,我願意為我的失誤,付出代價。可是,我還是希望,能夠把事情的真相說清楚。”
張玄一的眼神,鎮定、從容,沒有一絲一毫的慌張,武後垂眸,隻覺得,這個青年竟然成為了她宏圖大業的絆腳石。
這世界上,還有比這件事,這個時刻,更加吊詭的嗎?
為何他不害怕?
難道,他當真不想活了?
武後不相信,皇宮生活五十年,她從沒見過有人真的不畏生死。在即將到來的災禍麵前,人類都會表現出基本的恐懼。
這是作為人的本能。
然而,張玄一是真的不怕。她已經和他對視超過三個彈指的時間,在他的眼神中,武後沒有捕捉到一絲一毫的畏懼。
難道,這就是天生的克星?
“想說什麼,你就說好了,哀家還是那句話,不論你要說什麼,哀家都不會讓你活著走出紫宸殿。”
“哀家想來,以張道長的聰明睿智,識時務,不會繼續耍賴,一定會認了。”
“這是自然。還請太後娘娘放心,我今天能夠出現在這裏,早就已經做好了慷慨赴義的準備。不論結局如何,我都能坦然接受。”
老妖婦算個毛,老子都已經調查到這個地步了,堂堂正正的站在這裏,難道她還以為,他會做縮頭烏龜,不再追問真相。
若她真的抱有這種幻想,他也隻能說,原來老妖婦也有天真的一麵。
“太後娘娘,一開始,因為裴相和殿下有仇,我們確實認定,做出種種怪案,企圖詛咒殿下的,正是他本人。”
“也正是因為有了這個認定,我們才會像娘娘直言進諫,然而,後來,我們就發現,我們錯了。”
“雖然,裴相是動手的人,可真正的幕後策劃,另有其人。”
“這個人對裴相和殿下之間的矛盾,心知肚明,並且,很快她就把這種矛盾利用起來。”
“她編造了一些虛無縹緲的提示,附會到天象之上,這些東西,若是擺在我的麵前,我絕對不會相信。”
“可裴相不同,他是有心人,當他獲得了這些提示,瞬間就找到了感覺。”
“他認為,長久以來藏在心中的那股火焰,終於有了熊熊燃燒的理由。”
“他在府苑裏豢養了多名昆侖奴,卻並不是為了玩樂,也從來不帶著他們一同出行。”
“可以想見,他是一直都有歹心的,這一點,並沒有冤枉他。”